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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对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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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对酌

月下对酌

 

[逆转裁判][成御]死生之间

*4代成x复苏御,我对成叔是真爱

*一发完结,有极少量鞭/打情节,其实我觉得这个尺度lof不应当针对我,我这么含蓄=。=

*初衷是为了搞咪,咪真好搞啊我陷入昏迷,ooc请无视

*成叔用梅森系统给自己谋福利(大雾

*其他成御文目录:我就是要在法庭上使用魔法



死生之间

 

  冬日夜晚的街头总显得格外冷清,从12层楼高处、检事办公室的窗户向外看去,街道上的灯火与车流都有些寥落。

  御剑怜侍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再一次审视自己的办公室。月光与远处高楼的灯光与他的视线一同穿行于陷入黑暗静谧的房间之内,一切都落在阴影之下。

  包括办公桌上的那封信。

  御剑叹了口气——他过去很少叹气,在他所受到的主要教育里,这个动作无疑是“无能”的代名词,但最近数月以来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叹气——并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行李。大将军手办和昂贵的茶具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旅行箱里,而初次开庭时穿着的检察官服装也已经叠放好放在了办公桌上只待收纳。

  “检事御剑怜侍……”他低声念出这个头衔和自己的名字,笑了笑。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瞬间响起的,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惊心动魄。短暂的片刻静默后,办公室的门被直接推开——御剑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为了方便下属们汇报工作,通常不会锁门——走进来的是一个御剑怜侍十分熟悉的男人。

  本能的慌乱主宰了御剑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抓住办公桌上的信,借身体遮掩拉开了自己的抽屉,将它塞了进去,这个动作让他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

  不速之客挽救了检事摔在桌子上的命运,御剑怜侍在成步堂龙一的臂弯中——这样说起来未免有点过于像少女读物中的描写,但实情如此——听到了对方的一声轻笑。

  “检事御剑怜侍选择死亡……”成步堂龙一低声说,“我知道你写了什么。”

  在那个瞬间,比起惊讶,御剑发现自己的真实情绪更接近于“恐惧”,细密的冷汗争相爬上他的脊背,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整件衬衫都已经被浸透了。

  如果可以选择,他最想要逃避的就是面前的人,他曾无数次设想过假如有一天他决定“复活”,要如何面对对方的诘难与仇恨,但他从没有想过,在此地,在此刻,就像是曾经的辞职信被对方看到那样,让成步堂提前得知自己的“选择”。

  “检事御剑怜侍是生存还是死亡,只有你能决定。”

  在宝月巴洗脱了杀害多田敷刑警的嫌疑后,成步堂曾这样对他说,御剑不曾错看对方眼中殷切的期待,仿佛是怕他不明白,成步堂紧接着加上一句“我在法庭等你”,好像下一秒他们就会再一次作为控辩双方在法庭上针锋相对。

  但御剑拒绝了作为检察官起诉严徒海慈的委任,并选择在寒冷的冬日里结束身为检事的生命。

  他本未想过成步堂会来。

  他本未期待过成步堂的到来。

  

  当御剑好不容易摆脱脑内的轰鸣——他甚至怀疑刚刚是不是发生了又一场小型地震——勉强恢复了一部分思考能力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下。成步堂将他压在办公桌的边缘,使他只能勉强维持着一个腰部反折的姿势,有什么东西硌痛了他,他思考了三秒钟,认为那应当是自己的检察官制服,第一次开庭时穿的那件,点缀着过分华丽的纽扣。

  “你……”御剑开口想说点什么,又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他认为那沙哑而颤抖的声音实在是过于弱势,仿佛下一秒声音的主人就要哭出来似的,于是抿着唇不肯再说下去。但检察官的本能依然让他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不,不应该说是不正常的地方,应该说这个场景内几乎没有正常的地方。哪怕不考虑“成步堂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信里写了什么”,面前的人也透着无法忽视的违和感。

  在此要纠正一件事,律师成步堂龙一并非永远穿着白色衬衫红色领带与蓝色西装,他的私服虽然品味堪忧,但数量不少。可是御剑没有见过这样的成步堂,无论是对方身上的灰色帽衫还是头上的蓝色针织毛线帽亦或下巴上细密的胡茬——最后这一点让成步堂看上去有些颓废——都让他感觉陌生。

  “你为什么要选择死亡?”成步堂没有半点放御剑起来的意思,他甚至靠得更近了些,近到即使在黯淡的光线中,御剑也能看到他眼角隐约的笑纹。

  ——这不是成步堂,或者说,这不是自己前两天才见过的成步堂。两天前他们还一起吃了晚饭——宝月茜即将去往美国学习科学搜查,成步堂御剑以及系锯一起为她送行,吃的是味增拉面配炸猪排(吃到炸猪排的时候系锯甚至流下了眼泪),两天的时间不足以让成步堂变成这样——不足以让任何人出现这样大的改变。

  但那又确实是成步堂,御剑无法形容那种微妙的感觉,他因感受到危险而全身紧绷,像一只炸毛的猫那样试图拱起脊背,却又毫无理由地觉得心安,除了成步堂,没有人能在这种姿势下令他平静下来,甚至让他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御剑看着成步堂。刚刚对方问了他一个问题——平日里擅长的逻辑在脑海里缠成了毛线球,他艰难地从中扯出这一条线索——问他“为什么要选择死亡”。借着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他终于积攒出些许勇气直视对方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在成步堂莫名显得温柔又克制的眼神里挑起唇角回答:“因为一个不能获得胜利的检察官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这个回答让他的腰身挺直了些许,他熟悉这种模式,他们站在对立的位置上提出问题并回答,每一个问题都该深思熟虑,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威胁性,任何疏忽大意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矛盾,这让他觉得安全,像裹紧了自己的红色西装外套——实际上它因为成步堂的动作而完全敞开,勉强挂在他的手臂上,像剥除了的蚌的外壳。

  “果然有心灵枷锁……还是五个。”“成步堂”突然笑出了声,“我就猜会这样。”

  他注视着御剑,但视线的焦点却落在虚空中的某个地方,唇角含着一点古怪的笑意——这样的笑让他看起来显得更陌生了——用一种意外懒散的声调说:“所以胜利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哪怕你的胜利意味着宝月巴被认成凶手,而严徒海慈逍遥法外?又或者你自己被关在监狱里,让狩魔豪延续他的不败传说?”

  御剑偏过脸去,不做回答。

  “别皱眉,”成步堂说,温热的手指按在御剑的眉间,不知何时磨出的薄薄一层茧反复摩挲着细纹,“真怀念啊……你眉间的刻痕还没有那么深的样子。”

  御剑闭上了眼睛。

  他说“你眉间的刻痕还没有那么深的样子”。

  一件事不管有多么不可思议,但排除了其他所有的可能性之后……

  “你是……”御剑试探着伸出手去攥住了成步堂的衣襟,他想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推论,“……未来的……成步堂?”

  理性与逻辑是他立身的锚准,而他从不相信所谓穿越、时光机器一类想象力过于丰富的杜撰,但此时此刻,在黑暗的冬夜里,或许是心防过于薄弱的原因,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证据能够推翻这个可能性的存在。

  “我还以为你要花上整整一天时间反复询问,再叫刑警来做个调查才能勉强相信我、坐下来听我说话,”成步堂愉快地笑了起来,因为距离太近,御剑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吐息灼伤了,“接受得意外地快呢,御剑。”

  成步堂向后稍微退了一点,让御剑能够站直身体,但两人间的距离依然过于危险,以至于御剑要耗费极大的心力才能勉强直视对方的眼睛,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红色的西装重新穿好,抚平衣角并不存在的皱褶,并借着这个机会慢吞吞地进行了思考。

  “那他——现在的成步堂——在哪里?”他问。

  成步堂摇了摇手指(御剑注意到对方是在模仿自己的动作),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那我就不知道了,大概在打扫事务所的厕所吧。”

  他看着御剑,嘴角带着完全没准备掩饰的弧度,再度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说不能胜利的检察官没有存在的价值,那么,哪怕胜利本身是错误的也无所谓吗?”

  御剑再度转开了视线,他的目光落在成步堂的毛线帽上,那顶可笑的蓝色帽子上有个大张着嘴的……徽章?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御剑盯着徽章上的卡通惊讶脸,像是要和这张脸的视线分出个输赢似的。

  “如果每个环节都是完美的,就不会产生那些错误。”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地回答,并假装无视成步堂突然游移了一下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好像他自己的身上有什么东西突然引起了对方的兴趣那样,“如果最开始的搜查就足够完美的话……就不会有隐藏罪行的空间,也不会有逃走的罪人。”

  “但你不可能一个人完成所有的搜查,”成步堂依然在笑,那是一种御剑所不熟悉的笑意,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又放松,是一种游刃有余的声线,和那个上庭之后总是紧张到声音僵硬的刺猬头并不搭调,“你永远无法杜绝‘人’的因素,无论是主观的——比如严徒海慈对宝月巴的胁迫,还是被动的——比如你的父亲御剑信在被灵媒时指证灰根高太郎,不是吗?”

  御剑紧紧抿住了嘴唇,鸦羽似的睫毛垂下,覆盖了他的眼神。黑暗中的检察官看上去苍白又虚弱,像小舟上溺水的灵魂。

  “如果绝对正直的检察官能够从案发现场开始主导所有的搜查环节,如果绝对正直的律师能够在调查中拥有足够的权限,如果每个人都不会出错,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导致的——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御剑,”成步堂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存在,这就是检察官和律师必须同时出现在法庭上的理由。”

  他伸出手,轻轻贴在御剑的脸侧,后者被律师的动作吓了一跳,勉强控制着身体的反应(但还是整个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成步堂。

  下一秒御剑怜侍握住了成步堂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强行拉开了对方的手掌,他的眉头皱得像是在同时面对一百声异议,并奇异地在自我防御机制的支配下恢复了些许法庭上的风采。

  “检察官和律师永远不可能站在一起。”御剑说,“我没办法忘记生仓雪夫是怎么宣传委托人的精神疾病从而获得无罪判决的。你很难想象,为了帮被告逃避罪责,那些律师都会使用什么手段……我见过太多这样的案卷,我不可能信任——”

  “唔,”成步堂又退了两步,随手按开了一旁的台灯,暖黄色的光线填满了整间办公室,也让御剑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许。男人在灯光的帮助下审视着房间内的摆设,在他看到摆放在窗台上的那个残破的绿色盾牌与上面大大的K字母时,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那个怎么不带走?”

  御剑看上去明显有些恼怒了:“那个东西没有任何意义。我说过,那只是……对我的嘲笑而已。”

  “怎么会,”成步堂走过去拿起了那个奖杯,声音很温柔,“他们把这个颁给你,是因为你确实是最优秀的检察官。”

  御剑嗤笑了一声,灰色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无机质的光,看上去讥诮又冷漠。

  “我只是个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检察官而已,使用伪造证物也好,诱导证人也好,确实都是我做的。”他抱起双臂,扬着下巴看了成步堂一眼,“如果说有真有什么黑幕笼罩在‘司法’上空的话,我就是它的组成部分……检事御剑怜侍本来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笑话。”

  “异议!”律师好整以暇地喊道,他看上去很想从御剑的办公桌上随便抽出一份什么文件材料来敲一敲,但遗憾的是整张桌子已经被完全收拾干净了,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做了一个双手下压的手势(就好像虚空中有一张桌子供他攻击那样),但神色却十分温和,“我还记得荷星先生的案子里,你最后对我说‘荷星三郎是无辜的,他最终取得了无罪判决,就是这样而已’,还有刚刚过去的SL9……你从来都不是黑幕的一部分,我们的合作很愉快,不是吗?”

  他看着御剑的眼睛,含义丰富地说:“你知道的,除开极少数的几个时刻以外,你一直和我站在一起。”

  御剑的眉心一跳,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按住,然而额边的血管还在轰隆隆跳动,声音大到震耳欲聋。

  就是这样。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就是这样。你总是选择和成步堂龙一站在一起。

  他感到眩晕,办公室里的台灯还开着,是他喜欢的暖黄色光线,这种色调的光线曾照亮无数个酒店中的夜晚,陪他在噩梦中苦苦挣扎。但此刻他仿佛再度坠入那个狭小的电梯间,失重感与窒息感一同袭来,他不得不短暂地闭上眼睛来平复自己的心跳,但很显然的,无济于事。

  他听到成步堂靠近的脚步声,随后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成步堂抱住了他。

  御剑怜侍觉得自己应该挣扎,但他并没有动,突如其来的恐惧攫取了他的全副精神,而这个本应陌生却莫名熟悉的怀抱诡异地令他放松下来。他注意到成步堂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喷着海洋风格的香水(就像他一直以来的腹诽那样,如果不是当了律师,成步堂必然是个不修边幅的家伙),身上只有一股衣物洗涤剂的香味,被体温熏得暖烘烘的,意外地好闻。

  成步堂按着御剑的后颈,从上到下缓慢摩挲,像安抚一只大型猫科动物。锁链在他的视野里崩解,红色的锁在哀鸣中裂开,但怀中的人依然颤抖着,紧紧抿着嘴唇,最后一枚心灵枷锁看上去牢不可摧。

  “我认识的御剑怜侍,是一个连路边的小猫小狗都要盯着看的人,”成步堂说,“你从来都不会逃避,从来都不会认输,你不可能成为黑幕的一部分,你会一直瞪着它的。”

  他看着那枚稳定的心灵枷锁,加重了语气:“所以这并不是你选择死亡的理由。”

  御剑抬眼看着成步堂。

  他本该有太多的话可以说,确认这人的身份,询问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命令他放开自己……但他突然疲倦得开不了口。

  “我不会告诉你的,唯有你,我什么都不会说。”检察官的嘴角依旧带着讥诮的弧度,那里盛放着他最后的尊严,“我不会向律师泄露任何信息。”

  成步堂叹了口气,抚摸着御剑后颈的手收回来,牵起了后者的手,落在自己的领口上。

  “我已经不是律师了。”他说。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甚至尾音里还带着一点笑意,但御剑怜侍明显地愣住了,大概三秒之后,检察官僵硬的手指颤抖着挨上了他的前襟,不敢置信地摸索着。

  御剑确实没有找到那枚金色的葵花天秤徽章。他所认识的成步堂成为律师只有几个月,徽章还很新,外层镀金丝毫没有磨损,看上去华丽又体面。他知道对方非常看重那枚徽章,不同于总是把检察官徽章放在西服内袋中的自己,成步堂即使身着便服,也会想办法把徽章别在领口或围巾上,遇到人就指出来给对方看一看,愚蠢极了。

  但此刻的成步堂看上去放松又疲惫,他在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欺骗的迹象。

  或许律师是自愿的,他只是转行了——但他怎么可能是自愿的,他那么斩钉截铁地说过要和孤独的人站在一起,他们站在法庭的两端,但目光同样坚定,他们都不想输——御剑试图说服自己,但他最终仍控制不住自己沙哑而颤抖的声线。

  “……为什么?”

  成步堂耸了耸肩:“伪造证据,律师资格被取消了。”

  下一秒他皱起了眉头——因为御剑怜侍哭了。

  

  成步堂不是没有见过御剑哭泣的样子。

  事实上,小学时候的御剑还蛮爱哭的。虽然那时候的咪酱就已经是个看似成熟的小孩,整天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但过剩的自尊心让他常常处于一种“忍住——努力忍住——忍不住了——”的状态下。好比说手工课上因为不会折纸鹤被起哄,又好比说年纪运动会的时候因为摔倒而被围观。那时候的成步堂看着御剑哭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凑近了又会被记恨(虽然【盯】这个技能是在狩魔豪的教育下发扬光大的,但那时就已经初见端倪),常常愁得刺猬头都要塌了。

  但那也只是记忆里模糊的印象了。他还记得自己看到御剑的事迹在报纸上出现时那一瞬间的惊讶,从那时起,某个勇盟大学艺术系学生的人生道路被悄然扭转。对于主攻莎士比亚文学与舞台剧表演艺术的他来说,六法全书和天书也没什么区别,但他依旧靠着无数个近似不眠的夜晚与难以用科学道理解释的逆天运气通过了司法考试,最终得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在法庭上见到了御剑。

  在他与检事席上的男人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御剑怜侍哭泣了。从无败绩的年轻检事与当年那个笑起来都会脸红的男孩判若两人,他看上去高傲而优雅,平静又胜券在握,深红色西装下面掩着一角灰色手段的影子。

  即使在两人共同处理DL6与SL9案的时候,御剑都没有哭过。即使他每天看上去都很疲惫,眼下青黑一片,又或眼角噙着一丝红,抿着唇默不作声——他只是,不再哭泣了。

  成步堂有时候觉得挺遗憾的——男人性格中自有潜藏极深的恶劣因子,又或者他确实觉得红着脸抽抽噎噎还要死命憋住的咪酱过于可爱,他自重逢之后就偶尔会有“如果现在笑一下他会不会哭出来呢”的想法。然而真正看到御剑的眼泪,是三年后的事。

  是他失去律师徽章时的事。

  为了保护自己的当事人,也因为无可辩驳,律师成步堂龙一自承伪造证据,三日后,他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失去律师资格的结果。消息于次日见报,他的手机和事务所的电话响成一首交响乐,一秒都没有停过。而他木然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力气去接,只能让它们就那么响着。

  说来好笑,在所有兵荒马乱的念头里,他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御剑。

  同样深陷伪造证据的传闻,他曾经愤愤不平于“御剑怜侍选择死亡”,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对于当时的御剑来说,也许并没有更好的道路。

  现在律师成步堂龙一也不得不选择死亡。非自然死亡。

  御剑怜侍闯进成步堂法律事务所的时间点是在三天后的下午,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成步堂的检察官直接踹开了门,在看到瘫倒在沙发上的成步堂与他手边七零八落的一地酒瓶的瞬间,御剑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被巨响吵醒的成步堂迷迷糊糊地望着他,甚至有闲心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御剑跪在沙发旁边,在熏人的酒气里紧紧地抱住成步堂,没有语无伦次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像他以往那样冷静理智地给出解决办法,他只是哭,眼泪安静地落在成步堂的肩上,浸透了衬衫后仍是烫的。

  “不会又是私人包机赶回来的吧?我可付不起油费啊。”成步堂嘟嘟囔囔地说着,摸索着回抱他,御剑的风衣上还带着冬日的寒气,激得他抖了一下,被酒精烧糊的大脑找回了一点理智,他眨了眨眼睛,声音里还是带着笑,贴在御剑耳边说话。

  他说:“别哭了,没关系,我还可以做点别的,我可是舞台剧专业毕业的艺术生。”

  御剑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吓人。他揪住了成步堂的领口,在一个极近的距离逼视着后者,神情像在法庭上一样严肃,眉间有深深的刻痕,但眼泪依旧止不住地落下来,多少削弱了检察官富有侵略性的气场。

  他做好了迎接成步堂任何反应的准备,他只是没想过会这样——只是没想过成步堂会这么冷静。但这是不可能的,成步堂龙一只能是一名律师,他想象不出这个人做其他任何工作的样子。他知道那种感受——就只是、你心里的某个地方死去了,你依然活着,但也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御剑小幅度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借着过于接近的姿势亲吻了成步堂的嘴唇。

  

  那是两人第一次接吻,成步堂饶有兴味地回忆着“往事”,对比如今眼前的御剑,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根据两人后来的交流,他和御剑之间超越友谊的感情甚至可以追溯到最早的那场学级审判,他无法形容那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掺杂了多少感激或者别的,但他知道,御剑怜侍对于成步堂龙一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反之亦然。

  那天他们在狭小的沙发上亲吻和做爱,酒精与御剑的泪水摧毁了他的理智,而那枚律师徽章上的天秤像是一具血淋淋的十字架,将御剑的肉体和灵魂都牢牢地钉在这个房间里,不允许他逃脱。成步堂的痛苦成了贯穿御剑的长钉,而御剑即使在被穿刺的刹那也依然拥抱着他,亲吻着他,男人的手箍着成步堂的肩背,在那里留下发青的指印,那力道让成步堂疼痛,也让他安定。他从数日前的法庭上漂浮起来,灵魂在虚空中注视着摘下徽章的自己,而那个瞬间,他终于与躯壳重新合二为一。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时的他有多么需要御剑怜侍。

  而只有在那以后漫长而黑暗的七年里,他才明白了“死亡”所代表的重量,才知道当年的御剑怜侍……有多么需要成步堂龙一。

  

  时光倒回十年,原来御剑怜侍依旧会因为成步堂龙一失去律师徽章而流泪。成步堂龙一想,为什么当初的自己那么愚蠢……愚蠢到完全没有发现,甚至和别人一起——

  他垂下头,含住了御剑怜侍的嘴唇。

  怀里的人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那样炸了毛,但成步堂的动作依然很轻柔,他炽热而干燥的嘴唇在御剑的唇上辗转,像等待一个许可或者说是,邀请。他知道御剑并不是真心想要挣扎。

  “我知道为什么,”嘴唇短暂分开的刹那,成步堂说,“唯有面对我,你什么都不会说。如果只有一个人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死亡,你希望那是我。”

  当年的成步堂龙一年轻气盛,短短半年内接连击败新人杀手亚内武文、天才检察官御剑怜侍和不败传说狩魔豪,把小中大送进监狱,将狩魔豪和严徒海慈拉下马来,在日本司法界掀起轩然大波。他初出茅庐,却已经成了很多人口中的“奇迹”,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而御剑怜侍正处在他人生的最低谷。人生前二十年坚守的信念被一夕颠覆,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信任甚至依赖过的老师是杀害自己父亲的真凶,深陷伪造证据传闻,在检察院中不得不面对他人异样的眼光……最可怕的是,在SL9号案的审理过程中,他得知那都是真的,他确实曾经使用过被人伪造的证据……并由此使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

  而成步堂天真地以为御剑一定会选择活下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永远骄傲地在法庭上大放光彩,他无法想象对方的疲倦,无法理解对方所承担的压力……甚至他们周围的所有人都在雪上加霜。

  宝月巴、宝月茜、系锯刑警……所有人都对御剑说因为你们的联合才让当年的真相浮出水面,你们的合作是无可挑剔的,成步堂甚至听到过检察官们私下的八卦,说也许御剑不要做检察官而是跟着成步堂去做律师会更好。御剑的名字越来越多地和成步堂联系在一起,而成步堂正活在他人生的巅峰上,聊天时眉眼都不自觉地发着光。

  他没有意识到御剑接受不了这个。不光是人生的落差,还有其他的东西,司法的黑幕也好,缠身的传闻也好,御剑怜侍试图背负着这些东西继续活下去,但还有最后一根稻草。

  “这种时候就应该出示证据了,御剑,”成步堂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御剑的,轻轻笑了起来,“证明我为什么是那个‘唯一的人’的证据。”

  “你说……什么?”御剑闭了闭眼睛,轻声地问他。

  “看看你房间里的那个棋盘吧,御剑,”成步堂说,“我们都知道你擅长象棋,但为什么这副棋子被定制成了红色和蓝色?”

  御剑有那么一瞬间下意识地想要去看那个棋盘,但他在成步堂的怀里,这里过于舒适,令他全然兴不起离开的念头,于是游离的视线又再度回到成步堂的身上,他微微垂着头,看着成步堂的领口——那个本来应该佩戴着一枚徽章的位置——平静地问:“你认为那是为什么呢?”

  成步堂叹了口气,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因为我对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声音里有轻微的笑意:“看看你的眼泪吧,御剑,哪怕是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你的第一反应依然是为了我失去律师徽章而震惊痛苦——你喜欢我,哪怕你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他吻上御剑的脸颊,尝到泪水咸涩的滋味。心锁崩解的声音响在耳边,但成步堂知道他不需要再从御剑的口中问出任何事实了。

  他喟叹似的说:“你知道吗,这不是你第一次为这枚徽章哭泣。”

  在他失去徽章的七年里,御剑尽最大努力陪伴着他,为他在检事厅内部搜查线索,在漫长的空中飞行后拥抱着他陷入沉睡,甚至不惜剖开自己的内心,吞吞吐吐地向他讲述在检察官死去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检察官笨拙地试图用自己的痛苦治愈律师的痛苦,像在伤口上贴一枚形状相同的OK绷。成步堂是个何等幸运的人,他仅仅付出了一枚徽章,就得以窥见此生挚爱原本永不可能与他人分享的私密岁月。他知道御剑为什么要死,也知道他在选择死亡的那一瞬间有多么犹豫和挣扎。

  

贴贴

  

  成步堂抱着御剑倒在沙发上,胡乱用衬衫与西装外套将对方裹在自己怀里。剧烈运动后的怀抱仍残存着汗水蒸腾的热度,不够清爽,但足够温暖。御剑手上的束缚已经被解开,然而也许是检察官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缘故,手腕上的淤青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

  成步堂讪讪地:“嘛……那个……”

  御剑看着他,突然笑了笑,是一个疲倦而平和的笑容。

  成步堂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毛线帽已经被他自己摘掉了,刺猬头被汗水打湿,却还顽强地维持着原有的形状——莫名感到心虚。

  “现在是检方发问时间,”御剑说,“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本该是这场谈话的主导方,成步堂想,他了解御剑如了解自己的律师徽章,他知道对方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是最需要支撑的时候。但他同样知道御剑有多么强悍而坚韧,他曾默默走过十五年的黑暗与噩梦,也将携坚不可摧的信念归来,将整个日本司法界掀得天翻地覆,御剑怜侍可以被击败,但不可能被摧折。

  他已来得太迟,并非于此刻,而是在十年后。唯有在此刻看到御剑的泪水,他才知道三年后的御剑注视着着瘫倒在沙发上的自己时心情到底如何。

  他们曾见过彼此的死与生,想要将对方从死亡中唤醒的心情并非源自于所谓的“救赎”,而是自身的“渴望”。

  他最终狡黠地笑了笑,前律师冲着前检察官眨了眨眼睛(一个标准的wink),反问:“你不是有所猜测吗?”

  “啊,”御剑笑了,灰色的瞳仁里仿佛有水波荡漾,是柔软而清明的光,“你是来嘲笑我的,是不是?”

  成步堂龙一叹了口气,与御剑怜侍交换了一个漫长到足以令人丧失思维能力的亲吻。

  “我是来请求你的。检事御剑怜侍……请你不要死,请你再坚持一下。我知道你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和挽留,我也相信你终究会重新回到法庭上,带着你新的信念,成为新的传奇。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也很喜欢那样的你……可是……”

  男人将头埋在御剑肩上,落下了今晚第一滴眼泪。

  “御剑,如果你死了,律师成步堂龙一,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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