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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对酌  

[恋与制作人bl][许李/墨言]荆棘鸟

荆棘鸟

 

*前篇链接:锚点     但不看前篇也不会影响阅读,本篇一发完结。

*本篇建立在以下假设之上:1、年幼的许墨有共情能力,后随BS将其改造成为Ares的过程而失去;2、许墨一旦情绪波动,evol就趋于失控;3、许墨吃药是为了抑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巩固evol能力;4、许墨长时间停药后evol失控及身体崩溃的过程就是其重新获得共情能力的过程。

*关于玫瑰花、梅吉和拉尔夫的描述全都来自《荆棘鸟》,文中以*标注。B612小行星是《小王子》里小王子的母星,他的玫瑰的所在地。

*许墨弹奏的钢琴曲是《playing love》,出自电影《海上钢琴师》。

*OOC属于我,爱属于他们。

 

01.

许墨生病了。

他的梦境中充斥着各种零乱破碎的片段,黑白颠倒错乱,视线被浓雾遮蔽,妖异藤蔓捆绑着他的心脏,透出不祥的红,是唯一的颜色。

醒过来的时候,李泽言坐在床边看着他,眉头皱得很紧。可能是因为许墨睁开眼的动作太过突然,他尚未来得及收敛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仿佛有些愤怒,又仿佛有些怜惜。

“几点了?”许墨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挡眼睛,仿佛承受不住李泽言的眼神一般。

“晚上八点。”李泽言停顿了一下,咽下一句到了唇边的讥刺。

许墨问出这句话之后也笑了,他抬起另一只手,手腕上的H. Moser & Cie指针分毫不动。

他记得自己过于疲倦而陷入沉睡时已经是傍晚,可以想见,李泽言又一次地操控了他的,不,他们的时间。

好像自从李泽言成为他的实验对象之后,许墨就开始丧失对于时间的概念。

他不知道一天应该有几个小时,一小时应该有几分钟,一分钟应该有多少秒,他又休息了多久。

——不知道李泽言看着他已经多久了。

 

“我刚来。你如果还想睡,可以继续。”李泽言偏开眼,轻咳了一声。

不等许墨回答,他又仿佛有些焦躁,抽出一张纸巾,下意识捻了捻,然后帮许墨擦掉了额角的汗渍。

面色沉冷,动作却堪称温柔。

“你应该去医院,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我自己就是医生啊,多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许墨唇角一勾,声音因病而略带虚弱,却益发温柔,“不过……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术业有专攻,你并非全能,而且医者——”李泽言的话音戛然而止,他自嘲般撇了撇嘴角。

“我去看一下布丁。”他站起身,打开窗,时间重新开始走动,微冷的空气在室内流通,让许墨略微清醒了一点。

等他洗漱完毕,李总已经做好了猫饭,添了清水,下楼去倒了猫砂,布丁亲昵地转圈儿蹭着他的小腿,黑色高领毛衣加黑色西装裤的总裁就像个人形自走吸毛器,刚刚他抱过布丁甚至亲过布丁的事实一目了然,无所遁形。

 

许墨看着李泽言,露出温柔的笑意。后者在他带着笑的目光中多少有点尴尬,不自在地掸了掸身上的猫毛。

“我来吧。”许墨拿起了一边架子上的粘毛滚筒。

李泽言眨了眨眼,周围的一切再度陷入静止。

当他想起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眼前许墨维持着一个粘毛滚筒抬到一半的动作,停顿了约有三秒钟,才缓慢地抬起长睫,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带些调侃神色。

“现在才想起我也是evolver,是不是晚了?”许墨的话里也带笑,以及一点胸腔里温暖的共鸣。

仿佛一切如常,但他前几秒的动作太过缓慢,像极了电影中的慢镜头。

李泽言心下一凛。

他的能力并未进步……那么……

“许墨,你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时间恢复了正常流速,许墨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李泽言不耐地准备开口问第二遍。

“被你发现了……抱歉,本来不想你担心才没有说,”他笑一笑,坐在沙发上接住扑进怀里的布丁,“我的能力最近稍微有点失控,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对于evolver来说,自身evol的任何变化都是大事,”李泽言摇摇头,“我能帮什么忙?”

“你刚才还说术业有专攻我并非全能,但事关evol,我比能够找到的其他医生都要权威,”许墨愉快地笑了起来,“所以,你应该相信权威的判断。”

“……‘这段时间’是多久。”李泽言叹了口气。

“你猜?”许墨眨眨眼,笑容狡黠而生动,像是古画上的书生离了纸面,又像山魂水魄乍然有情。

“你——”李泽言看上去非常想翻一个白眼,但他片刻后居然笑了,“你虽然病了,但精神好像还不错。”

“我确实状态还不错,但这跟生病与否无关,”许墨不慌不忙地拖长了一点音调,音节的末端带着一点儿水汽似的,“主要是因为你在这里。”

李泽言偏开视线,耳垂的颜色深了一点。

 “咳……那你最近不要做实验了,好好休息几天,汇报也不必做。”他憋出干巴巴的一句,随即仿佛是为了还以颜色,他温柔地捏住许墨的下颔,轻轻地碰触了对方的嘴唇。

并没有很强烈的侵占意味,点到即止,像蜻蜓点水。

但嘴唇的温度温暖了许墨,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从不知道接吻是一件这样愉快的事,愉快程度远超出曾经电影院里的那一次,虽然心脏依旧尖锐地刺痛着,但在刺痛之外,有一种无来由的轻盈感,让他觉得不再被束缚,他的心和思想都是舒展的,放松的,同时又是安稳的,确定的……仿佛流光飞舞,又仿佛尘埃落定。

布丁喵了一声。

二人对看一眼,恍如大梦初醒。

 

02.

“在看书?”

李泽言走进许墨的书房——他已经习惯了不在开门前敲门,自然得如同回到自己的家。

“嗯。”许墨看到他,微笑着合上了手中的书。李泽言看到封面上的题目,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霸道总裁追爱记……嗯?”他的声音带着一点调侃与讥诮,但莫名上扬的尾音泄露了他真正的心情。

“其实写得挺有趣的,”许墨笑出了声,“作为研究的素材也有一定价值。”

“……研究素材?”李泽言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是啊,研究素材。不觉得很有趣吗,人类会臆想与自己全然不同的个体的生活,而且这样的臆想与推测还能够反过来吸引特定的人群关注,并从中获得愉快的阅读体验。”许墨起身想要将书放回到书架上,微微侧目瞥了李泽言一眼,“何况,这种臆想与某个个体之间也并非完全没有相似性。”

下一秒,许墨手指一抖,手中的书落在地上,跌出沉闷的一声。

他在失去平衡之前撑住了书架——数本书因为他的动作摔落——闭着眼,长睫微微颤抖。

“许墨!”

李泽言握住了许墨的肩膀——太过用力,又在发现许墨轻微皱眉的同时放轻了力道——顺势扶住了他,后者很干脆地将自己的体重大半交到了李泽言身上,任他半扶半抱地把自己安置在一旁的沙发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泽言面色铁青,许墨甚至有种他下一秒会出手揍人的感觉,这错觉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又被心脏持续的刺痛打断。

“我记得你有药的,”李泽言说,“之前在你的实验室,我见过你在吃一种白色的药片,怎么,没有了?”

“咳……有的,”许墨的笑容里带着一种懒洋洋的虚弱感,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李泽言的手,“不过……你知道良性发热吗?”

“什么?”

“我现在的情况和良性发热类似,是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它的运行对提升免疫力有好处……而且也没有严重到必须吃药的地步。”许墨耐心地摩挲着李泽言修长的手指,动作温柔而暧昧,克制又多情。

“会好的,相信我。我心里有数。”

李泽言闭了闭眼睛。

许墨的手心全是冷汗,手指也一直在微微颤抖。这个人太过克制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仿佛于事无补,仿佛不被需要,他们此刻手掌相贴,像两座紧密相连的孤岛。

“我……我收拾一下。”

李泽言匆忙起身,指间尚残余着黏腻触感,随时间归于冰冷。

除开那一本令人啼笑皆非的霸道总裁追爱记,掉落的其他几本书倒十分正常,像是许墨会看的类型。

其中一本通体暗红,像开到腐败的花,或沉暗浓郁的血,封面上烫着一朵暗金色玫瑰花,未见书名,似乎并非正规出版读物。

李泽言下意识地翻开,指尖掠过书页。

“‘有些事明知道行不通,可是咱们还是要做。但是,自知这明明不能影响或改变事情的结局,对吗?每个人都在唱着自己那支小小的曲子,相信这是世界从未聆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难道你不明白吗?咱们制造了自己的荆刺丛,而且从不停下来计算其代价。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忍受痛苦的煎熬,并且告诉自己。这是非常值得的。’”*

他看了一眼许墨。后者的眼睛垂着,所有的情绪都严丝合缝地藏在他平静的面孔之下。白大褂像是某种封印——该死,为什么许墨在家里也要穿着白大褂——封印中的人是个无解的谜语。

李泽言突然低低地念出了纸上的文字。

“‘这正是我所不理解的痛苦。’他低头瞟了一眼她的手,那手如此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胳臂,使他感到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为什么要痛苦呢,梅吉?’”

许墨抬起眼睛。

李泽言看到了他的情绪,像是许墨给了他某种通行许可,他得以看到那茶色的眼瞳中翻涌着的,几乎使得瞳色陷于黑暗的激烈而复杂的情绪。

许墨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问上帝吧,李总。他有播种痛苦的权力,对吗?他创造了他们,他创造了整个世界。因此,他也创造了痛苦。”*

 

 

03.

也许许墨确实没有说谎,李泽言想。

至少转天他就有了心情与体力约自己一起出去走走。

初春的恋语市色调是清新明快的,午后的阳光懒散闲适,哪怕只是走在路上,也能感受到令人愉悦的勃勃生机。

许墨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与黑色长款风衣,看着对面依旧板板正正穿着三件套的李泽言,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提起。

“……有什么问题?”李泽言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

“没有。只是觉得李总今天格外英俊。”许墨说。

堪称浮夸的赞美,但许墨的气质太过真诚,几乎把这句话变成了一种矛盾的行为艺术。

“咳……你也是。”李泽言微微颔首。

但十分钟后他就后悔了。

“前两天我的学生向我强烈推荐这家饭馆,说颇有野趣,口味也足够地道,虽然李总……恐怕看不上别人的烹饪技巧,但既然是我约你出来,总不该还让你动手。”

许墨眨眨眼,望向李泽言的目光里有浓重的调笑意味。

李泽言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每个大学附近都有一条堕落街——或垃圾街,不管它叫什么,都是廉价小吃与苍蝇馆子的集合地,许墨带着李泽言来的就是这种地方。

这家店店面不大,只有两张双人桌与一张单人桌,幸而此刻是上课时间,店里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

“四个青团,甜咸各半,再来一份荠菜蛋花汤。”许墨轻车熟路地点单,然后更加轻车熟路地欣赏起对面的人身上那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

并非拘束或尴尬,李泽言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自信,令他能够端然安坐,甚至没有对小餐馆的局促环境或略带油腻的桌面提出任何意见。

但他是画面上一个堪称突兀的点,有锋利的棱角与精致的皱褶。

许墨的心里突然充满了一种陌生的、名为期待的情绪——他想看到李泽言喜欢他所推荐的食物,也想知道李泽言一会儿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李泽言并没有让许墨失望。或者不如说,许墨挑选的这家店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甜青团里加的是红豆沙,口感略粗,红豆皮并未全部筛干净,亦不算太甜,只是趁热吃起来软而香,艾草气味和豆沙的甜意交缠得恰到好处,咸青团里是打碎的咸蛋黄拌上腌肉丁、笋丁和剁碎的荠菜末,笋丁鲜嫩,肉丁咸香,咸蛋黄的油分渗入面皮,口味丰富而又和谐。荠菜蛋花汤无甚出奇,不过荠菜据说是老板自己挖来的,有一股活泼泼的香气。

李泽言本来想回一句差强人意,但看到许墨并未遮掩的眼神,他顿了一下,随即仿佛有些不自然地说:“味道挺好的,在大学附近有这样的店很不错了。”

许墨的眼睛弯出更大的弧度,将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那只咸味青团推过去:“要再来一只吗?”

“……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吃饱了。”李泽言明显正在控制自己的吐槽欲望。

“我午饭吃得比较晚,所以……李总帮帮忙?”

李泽言拿起筷子,轻轻一夹,青团被从中分开:“一起吧。”

两人对视一眼,动作都有些迟疑。

说来可笑,他们曾经接吻过,也曾在许墨发病时肌肤相贴,同桌用餐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在分食一只青团的时候,却依然会感受到一种过于亲密的犹豫与甜蜜。

或许是开放性的环境让这一举动具有了其他的意义,又或许是许墨此刻的表情,让李泽言觉出了某种不同。

而就在他们的筷尖几乎在盘中交汇的时候,一对连体婴似的小情侣拉拉扯扯地进了店,其中的女生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立即礼节性地移开了视线,小声和自己的男朋友嘀咕着什么。

李泽言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持筷的手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在许墨的注视下夹走了半块青团。

更令人窘迫的桥段还在后面——

有个小姑娘跟着那对情侣进来,站在他们身边,眨着大眼睛说:“大哥哥给大姐姐买朵花吧!”

她怀里是一簇开得几近灼眼的玫瑰。

“我不要花,谢谢你哦小妹妹。”女生笑嘻嘻主动开口,然后就和男朋友埋头研究起菜单。

买花的小女孩在原地站了几秒,看上去手足无措,可怜巴巴的。

“稍等一下。”

许墨突然开口。

他掏出一张一百元递给小姑娘:“买一朵就好了,不必找。”

小女孩瞪大眼睛看看许墨又看看李泽言又看看许墨,抽出一枝花递给许墨,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瞬间就跑得没影了。

生怕许墨改变主意要她找零似的。

而许墨在旁边一对小情侣的注视下,施施然将玫瑰送到李泽言面前。

“李总,赏光吗?”

“……许墨,你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李泽言眼观鼻鼻观心地说。

许墨的手臂依然固执地伸着,唇角噙着笑意,视线的落点落在玫瑰花上。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久到旁边的小情侣不好意思再围观,没点单就走了,老板也藏到了后厨。

“我可不认为这是讨好同性的正确方式。”李泽言说。

“可能是因为你为我念过一段荆棘鸟的缘故吧,”许墨说,“你拿着那本书,书的封面上有一朵玫瑰。从那一刻起,你在我心中和玫瑰建立了联系。所以刚才我看到玫瑰的时候,突然很想送给你。”

“像梅吉送给拉尔夫的那朵玫瑰吗?”李泽言伸手捏住了花枝,“许墨,你的联想能力似乎有待提升。”

“像B612小行星上的那朵玫瑰。”许墨温柔地回答。

 

04.

他们从小饭馆出来之后,去了李泽言的家——李泽言找了个花瓶,把那朵玫瑰好好地养了起来。

当他走出卧室的时候,许墨已经不在一楼客厅内了。

“许墨?”

他听到楼上传来了钢琴声。

欢快悠扬。

他走向琴房。

许墨隔着房门上的玻璃,看着李泽言的脸。

手底音符自轻盈逐渐变得温柔缠绵,那是一首写满了怦然心动的曲子。

许墨喜欢这首曲子,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为弹出这首曲子的那个人。

是海上移动的孤岛,隔绝于陆地的巨轮,游离于人世的燕尾服,是看得清所有人所有情绪却永不能理解的黑白琴键,也是最后的最后,乐声中绽放的绚烂烟花。

但这一刻,他突然有点明白,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一直都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以及什么样的相遇,能够凝固成这样的琴声。

许墨手一抖,在琴键上压出巨大的颤音。

“又发作了吗?”李泽言冲进了琴房。

“没有……只是看到你,心就乱了。”许墨伸手圈住了李泽言的腰身,后者僵了一下,随即环过他的颈项,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热烈的亲吻。

 

李泽言开车送许墨回家。

“我以为李总会允许我留宿。”许墨半真半假地抱怨。

“如果你的身体健康,我绝对不会反对你留宿的,”李泽言在驾驶席上侧过脸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只要不在你的家里,你的状态总是很紧绷。”

许墨想要回应些什么,却突兀地陷入沉默。

大概是因为自身失控的原因……他有种被看穿的惶恐,但同时却又知道李泽言不会伤害他,心脏仿佛被一剖为二,一半如被冰雪,另一半却如浸没在温水中。

他生硬地引开了话题:“今晚月色真美,不如把车停在小区里,我们稍微走一走?”

“等你的病好了,”李泽言低低笑了一声,“机会还多得很。”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补上一句:“不过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

 

当他们两个人走进许墨的家所在的楼道,登上第四层的时候,许墨突然拉住了李泽言,“嘘”了一声。

“怎么?”李泽言用气声问。

“小心。”许墨用口型回答。

近乎明亮的月光洒进楼道,许墨眉头紧皱,下意识将李泽言挡在身后,步履轻捷地当先而行——此刻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病人,眼里闪着冷漠而不祥的光。

他的警戒并非毫无来由——临近六楼时,许墨停顿片刻,突然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手中无形的力量汇聚成水波一般的存在,仿佛要将六楼楼道的狭隘空间筛过一遍。

“果然警觉。”

虚无中显出四个黑衣人的身影,手中各持武器逼向许李二人。

“小心!”李泽言不敢使用能力,怕干扰许墨的发挥,只能挡在他右侧,闪过一名黑衣人挥出的匕首,一脚将其踹上了楼道的墙壁。

——似乎有点扰民,但想来邻居会理解他们的。

他余光瞥见对面一人已经掏出了枪,一时情急,下意识操控时间趋于停止,改变了子弹的方向,又急忙收回了能力——被他一耽误,能力尚在衰退之中的许墨动作顿了片刻,差点被对面的黑衣人刺中。

“没事的,相信我。”

他心中泛起陌生的怒气——这些人,既是他的手下,也是组织的眼线,平日里恭恭敬敬地叫他Ares,替他做事,一旦发现他的能力有任何衰退的迹象,或是他身边有什么可能威胁的组织的人……就会弄出这些……下作的手段。

——不可原谅。

许墨握住了李泽言的手。

他的另一只手在空中张合,摆出一个李泽言从没有见过的手势。

空气凝成无双利刃,结成紧密阵势,呼啸着向黑衣人射了过去。与此同时,有一面无形的盾牌挡在了许李二人面前,黑衣人的匕首刺在上面就如陷入泥沼,透过扭曲的空气屏障,还能看到对方错愕的表情——

“撤!”似乎是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低喝,四人的身影同时消失——他们用的是空间折叠的evol!

“……怎么回事?这些是什么人?”李泽言一把将力竭软倒的许墨揽入怀中,“你怎么了?”

许墨按住胸口,空出的手微微地颤抖着,一滴血汇聚在他的指尖,随后落在地上。

静至无声,却在李泽言心上震耳欲聋。

 

05.

“只是能力失控,别担心。”

躺在床上的许墨面色苍白,精神却还不错,他的右手被李泽言用纱布包成了粽子——他口中轻描淡写的“能力失控”使得他的右手上布满了细碎的伤口,最深的一道几可见骨。

许墨仿佛窥见李泽言的心思,安抚性地握了握他的手指:“真的没事,大约是我前段时间研究的作用于神经系统的药剂惹了点麻烦。我自有渠道能够解决,不要紧的。”

“……明天我会派几个保镖过来。”李泽言面色铁青。

“多谢。”许墨露出温柔微笑。

他这样的态度加剧了李泽言一拳打到棉花上般混不着力的恼怒——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恨那些黑衣人更多一些,还是恨无能为力的自己更多一些。

“李总大可不必如此负疚,此事起因与你无关,认真论起来,陷你于险地,其实……是我不对……”许墨微笑着说了两句,实在太过疲倦,终于难以支持,陷入半昏迷之中。

李泽言坐在他的床边,借一点月光望着许墨清隽沉默的侧脸,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然后在下一秒抵挡不住莫名汹涌而来的睡意,委委屈屈地趴在许墨床边,陷入了错乱的梦境。

 

他这一生都不曾有过这样清晰却又颠倒的大梦。

年幼的孩子,美满的家庭,素描本,车祸,大雨,车前的一只橘色小猫拖长嗓子喵喵叫着撒娇,面前有一个长身玉立的黑白剪影,剪影变作钢琴黑白的琴键,充满忧伤的琴声响起,窗外掠过一张模糊的脸。

试验台,手术刀,修长的指节攥得太紧,泛出青白色,白色的药片在空中旋转,一行暗红血迹缓缓流下,在血迹的尽头,一个小小的孩子伸出舌头,试图去舔。

在梦境的尽头,大地荒芜而龟裂,李泽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身体,寂寞地独自行走。

他看到一个人,一个孩子,手里拿着素描本,仰起头,天真而无辜地看着他。

“我来带你走。”李泽言听到自己说。

小男孩好像是听不懂,依旧安静地仰望着他。

“我带你走,你再也不必经历那些事了……你可以自由自在地长大。”

李泽言轻声说。

梦境在一瞬间崩塌,李泽言猛地睁开眼,许墨用一种温柔而惆怅的眼神注视着他,轻声说:“李总……帮我一个忙好吗?”

他说:“书房最大的那幅蝴蝶标本后面,有一个保险箱,密码是01180519。里面有……我的药。”

李泽言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替他拭去了方才渗出的细汗。

然后说:“好。”

 

许墨吞下了白色的药片。

药性还没有发作,他注视着李泽言,脑海中尚残留着情感的余韵。

已经到极限了……他的所有能力都开始失控,甚至会无意识地影响到身边的人,再这样下去,就连李泽言也会被他的能力所伤害。

他不知道心意相通是一件这样美好的事,他当然知道李泽言喜欢他,眉梢眼角、面部肌肉、下意识的肢体动作……这一切都能使一个人的内心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可他从不曾知道,仅仅只是简单地感受到对方的喜欢,也能够让人神魂颠倒,如刀口舐蜜,无惧割舌。

当他是Ares的时候,他对生死毫无敬畏之心,他没有怒与哀,也就没有喜与乐,囚犯尚有放风的片刻,他的心却连半分自在都不可得,不曾感受过欲望或餍足,贪婪与野心也不过是笑话罢了。Ares依靠理性与惯性活着,仅仅是因为计划书需要一个收尾。

当他是许墨的时候……当他是许墨的时候……忧怖并作,苦乐交缠,心摇神荡,一时恨不得就死在此刻,一时又盼望能偷得一生光景任他从容而过。

可他必须活下去,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有很多恩怨没有了结,他还需要力量,他不能允许自己成为眼前人此后永恒的重负。

——活着或是死了,都是永恒的重负。
眼前人是心上人,可是他能许的,也只有这么短短的一瞬。

 

“李总,请给我念一段故事吧,”许墨说,“就念最后的结局,好吗?”

他指着床头,那里有一本书,正是李泽言曾经翻开过的《荆棘鸟》。

“嗯,”李泽言点点头,翻开书,沉郁而温柔的声音弥散在长夜里。

“梅吉将电报放到了桌子上,睁大眼睛透过窗子凝望着花园里四处盛开的玫瑰。薄郁芬芳的玫瑰,蜜蜂翻飞的玫瑰。还有那木瑾、刺荆、魔鬼桉,正在怒放的紫莉茉、花椒树。这花园是多么美丽,多么生气盎然啊。眼看着小东西长成大的,变化、凋萎;新的小东西又开始了同样无穷无尽的、生生不息的循环。

“德罗海达的时代要终止了。是的,不仅仅是时代。让未知的后人去重新开始这种循环吧。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谁都不怨恨。我不能对此有片刻的追悔。

“鸟儿胸前带着棘刺,她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棘刺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样做。我们依然把棘刺扎进胸膛。”*

 

“真好听啊……”许墨喃喃地说。

他急促地呼吸着,药力逐渐起了作用,Ares重新握住了手中的长矛,许墨重新感受到了对于evol的绝对控制力——却也觉得自己离面前的人越来越远。

“许墨!”李泽言心内没来由一阵惊慌,不自禁皱眉低喝。

许墨茶色的眼睛里收不进丝毫月光,所有情绪都难以测度,可是今晚的月色真美啊,美到李泽言依旧能看见他眼角的微红。

“泽言。”许墨仰望着他,声音中似乎满含欣悦,又充满悲楚。

“泽言,”他说,“对不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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