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结
*云炤
* OOC,我也知道OOC,但是梗我自己私心里太喜欢了脑到了完全不想改,所以就这样吧233
*前面都是糖,最后有段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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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巫炤很少去有熊,通常也就花食节前后过去走走。
鬼师在西陵地位高贵,西陵之人视他与神明无异,几可与族长比肩,既然嫘祖是西陵最强大的战士,时常率人在外征战,他大多数时间便坐镇西陵巫之堂,轻易不会离开。
所以在有熊,认识他的人反倒不多,虽然旁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巫之堂的祭司,但行事谈话也不会特意避开。
司危格外喜欢这点,因为这种时候她就可以拉着巫炤一起在集市上乱转,买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被整个巫之堂合力宠坏了,粘巫炤粘得毫无顾忌,巫炤虽不堪其扰,但还是耐不住她磨。
“我想要这个!”司危看上了流族货人手里五彩晶石打磨成的手链,抓着巫炤的斗篷摇来荡去。
“又是什么亮晶晶的玩意儿?”巫炤摸了摸她的头,“我感受不到灵气,想来只是样子好看。”
“就是样子好看呀!”司危继续晃悠巫炤的斗篷,“羽贝给我!”
巫炤无奈地笑了笑,正要取羽贝,忽然面色一肃,拎起司危向后闪去——一个少年重重摔在摊子上,伴着惨叫与众人惊呼。
“起来,再打,”一旁空地上站着个大汉,手持木棒,朝着那少年扬扬下巴,“你闭上眼睛,就看不到我出招,看不到我出招,就会被打得更狠。”
“我……我不打了……我……”少年实在疼得厉害,从摊子上滚到地上,痛得话都说不连贯,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
“你可以不打,但我不会不打!”大汉手中木棒重重抡在地上,“站起来!”
“那个……”司危睁大眼睛,声音放得很轻,“他这是……”
她似乎是有点被吓到了,也不知道要不要出声阻拦,巫炤按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她不动,周围也没有人插手。众人看到那汉子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郜仓是睚眦部负责训练战奴的人,想来是少年骨骼轻细,郜仓又没留手,一记重击将他打飞了。
司危还是想说话:“他……是不是骨头断了……”
“你没听见吗,他是战奴。学不会,活着不过浪费粮食,将来还要死在战场上,”巫炤面色淡淡的,“也就是在有熊,若是在以前的西陵,他便只能做人牲了。”
他转过身,朝着身后笑了笑:“你说是不是?”
“远远就听到这边的声音,我还以为流族又和什么人因为价钱谈不拢打起来了,”缙云摸了摸司危的头,和她打了个招呼,“你们今年来得这么早?花食节还有八天呢。”
“嗯,带司危来看看,真到了花食节,西陵人来得太多,反倒不那么方便。倒是你,我以为你会出手救人。”巫炤道。
“这是他自己选的,”缙云看着郜仓将惨叫着的少年一路拖了出去,摇了摇头,“有熊对奴隶比其他部族要好一些,在分配的时候会看重资质,但如果自己意愿强烈,也不是不能选择。战奴休息时间最长,吃得也最好,虽然以后可能要上战场,但是如果足够强,甚至可以摆脱奴隶身份,赢得旁人尊敬。”
“有熊对战奴这么好?”旁边一个姑娘听到缙云说的话,吃惊地转过身来,“奴隶就是奴隶,怎么能——”
“住口,”巫炤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们走。”
那姑娘虽不知道他的身份,却被他一身积威吓得向后连退了好几步,不敢说话了。
“你不必这样,”缙云摆摆手,蹲下身帮货人重新摆好摊子,买下了摊上的五彩手链,“我猜司危是想要这个?”
“谢谢!”司危一把抓过来,“缙云你真好!”
“你……”缙云叹了口气,“我们快走吧。”
他们在惊讶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中离开集市,缙云用手指点了点司危的额头:“你倒是记得不提巫炤的名字,结果上来就把我的名字叫出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嘛……”司危眨眨眼睛,“对了,巫炤,你刚刚为什么生气啊。”
“不要多问,”巫炤的脸色不算太好,“与你无关。”
缙云倒是开了口:“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也曾经是战奴。”
“你……”司危看上去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以前是沥湫族族长的战奴,像今天这样的训练,对于战奴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平日里练得越狠,战场上活下来的把握就越大,所以我也没有什么怨恨。沥湫为有熊所败,族中还能战斗的男子多半被带来有熊,那时嫘祖恰好也在,有一次看到我训练的场面,觉得我有天分,于是教我武技,让我领兵,立下战功后允我抹去沥湫族的奴隶烙印,后来又将饕餮部交给了我。不过有熊对战奴宽和未必是因为我,不如说,有熊比其他部落强,所以这里的人有更多的选择,”缙云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但我确实很感激,嫘祖也好,姬轩辕也好……”
他看了巫炤一眼,露出微笑,没有再说下去。
“你比他们都强。”巫炤突然说。
“嗯?”
“你那时候……很强,我以为你会死,但你还能战斗,”巫炤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轻而悠长,“嫘祖没有看错人。”
缙云愣了一下,终于失笑:“我不知道你也在。”
“我在。”巫炤的表情很认真。
2.
缙云做了一个梦。
他被带到有熊的时候只有十二岁。
这里比沥湫族要好得多,至少战奴吃得饱饭,晚上也有屋子可以休息,不必受风吹雨淋之苦。
但训练并不会因此变得更简单。
他虽然学了很多战斗的技巧,打得过其他战奴,但是在有熊,负责教他们的人是六师里有经验的战士金守,他似乎也觉得缙云有战斗潜质,经常单独与他对战,且从不留手,缙云身上的淤青和擦伤就没断过。
在缙云十三岁那年,一个冬日里,六师中貔部战士蒲及闲来无事逛到了战奴的训练场地,也许是想给貔部补充几个人吧,金守和他提了缙云,他便让金守把人叫出来看看。
“是你?”看到这个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少年,他思索了片刻,“我上次在那个玉工……是叫蒙琚?对,蒙琚那里见过你,你是他儿子?”
缙云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这么矮的小崽子,又瘦,怎么不跟你爹学玉工?我看他手艺不错,做出来的东西挺能讨姑娘欢心的,虽然都是奴隶,但总比战奴好一点,就你这小身板,不够獍妖一口吃的。”
缙云还是没有回答。
“……这小崽子怕不是个哑巴吧……”蒲及撇撇嘴,随手拎了根木棍,“你不想聊天,那就打吧!”
蒲及很强,他力气很大,武技也很娴熟,但和训练战奴的战士差距不大,而且……他并没有把缙云放在眼里。
缙云灵巧地闪躲着他的攻击,很快蒲及就有些焦躁,他甚至没能够对缙云做出一次有效的攻击,这小家伙的卸力和躲闪都练得非常好。
又磨了一会儿,蒲及满心的烦躁让他失去了一个战士最基本的谨慎,当缙云在又一次闪避的途中脚下踉跄了一下的时候,他直接腾身而起,以全身之力抡着木棍劈向缙云——
却劈了个空。
缙云以极快的速度窜向他的身后,拖在手中的木棍在错身之际狠狠敲向蒲及的脚踝,紧接着又反身一脚扫出,正踹在蒲及背上,后者冲势过猛,一头栽倒在地。
场中静得可怕。
蒲及慢慢爬起身,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然而缙云并没有任何畏惧的表现,只是紧了紧手中的木棍。
在收起了轻敌之心的蒲及面前,十三岁的战奴没有任何优势,力量差距太大,蒲及可以轻松架住他的进攻,而他即使能够架住攻击,手腕还是会受到极大的压力,两个人又走了十几招,蒲及抓住机会封住了缙云闪避的路线,强迫后者跟他硬碰硬地对了一招。
喀一声轻响,缙云的手腕脱臼了。
“还不认输?”蒲及轻蔑地看着他。
缙云缓慢地将自己的木棍夹在肋下,单手一推一拉合上了脱臼的右手手腕,轻轻转动两下确认活动无碍,又吮了一口虎口开裂涌出的血,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蒲及,目光像狼一般,几乎有种……捕猎时的杀意。
他又一次拿住了木棍。
“我还没输。”
蒲及冷笑了一声:“本来想放你一马,既然你非要找死……”
他打定主意速战速决,知道缙云右手一时半会儿还吃不住力,攻击全部指向缙云右侧,少年体力本已渐渐跟不上了,又失去了硬扛的资本,只能一味闪躲退避,偶尔的几次反击虽看得出眼光极准,似有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却因为速度和力量跟不上而徒劳无功。
缙云又一次被击倒在地,他的右肩疼得像是要裂开,侧脸在摔倒时擦出大片血痕。
蒲及收起木棍转身,却听到场地周围传来抽气声。
缙云站了起来,用左手握住木棍,吐出一口血沫——刚刚摔倒时牙齿碰破了口腔内壁——用嘶哑的声音说:“再来。”
左膝。
前胸。
前额——缙云闪得及时,木棍并没有结结实实地劈中他的头,然而余势还是将他带倒在地,额角流下的血糊住了他的视线,他还想再爬起来,但是……太疼了,真的太疼了,心跳得太剧烈,他几乎没法呼吸了,没有力气……
“算了,看你这样,别人要说我欺负小孩子,不打了,走了。”蒲及摇摇头,再度准备离开。
“我……能……”
“你说什么?”
“……能……能打赢你……”
缙云颤抖着试图撑起身体,却又因为剧烈的痛楚再度摔倒在地,骨头……是不是断了?断在哪里?全身都在疼,他要怎么才能站起来?
但他最终站起来了——左腿完全无法受力,靠右腿与手中的木棍支撑着,摇摇欲坠地维持着精巧的平衡,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然而视野内还是一片血红,血顺着木棍蜿蜒流下,在地上积成了一洼。
“你真是——”蒲及简直气疯了。
“住手。”
饱含威严的女声响起——是嫘祖,她身旁还有一只獍兽,兽背上坐着个少年。少年有一双黑而亮的眼睛,眼里仿佛有一点惊叹,但终究是克制而淡漠的。
“这个孩子我带走了,”嫘祖说,“我会自己和姬轩辕说的。”
她在缙云面前半跪下来,握住了他不肯放开木棍的手。
“你心里有火,这很好,你是天生的战士。可是战士应该知道什么时候退避,什么时候防御,什么时候克制,什么时候不惜一切代价死战,”嫘祖的声音变得很温柔,“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我可以教你。”
她话音落地,缙云心神稍一松懈,整个人便像是被抽掉了骨,摔在她怀里晕了过去。
“巫炤,让你的獍兽载他一程,我们去找人给他治伤,可以吗?”嫘祖回过头来,征询地看向少年。
巫炤眨眨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怎么,刚刚不是你在远处就看得挪不开眼?”嫘祖扬起唇角,“我以为你想救他,怎么,我猜错了?”
“不是我想救他,是你看好他的潜质,”又深深看了缙云一眼,巫炤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低回有致,“嫘祖,不要用我做借口。”
嫘祖带着一种“哎呀又失败了这孩子真无趣”的表情叹了口气:“好吧,是我看好他。”
她皱着眉查看缙云的伤口,心思却仿佛飘到了更远的地方:“总有一天,我和姬轩辕会建成轩辕丘,让周围的部族都加入进来,我要忙的事情太多,已经找不回只作为战士的心了……这个孩子是一柄很锋利的剑,真希望他可以比我走得更远,能成为日后轩辕丘的利刃……”
“轩辕丘的利刃和我西陵又没有关系,”巫炤从獍兽背上下来,“西陵不需要他。”
嫘祖将缙云放到獍兽背上,小心地不触碰他的伤口,牵着獍兽往前走,巫炤跟在她背后,脚步算不得多沉稳,还有些少年人的朝气。
“我要教他剑法,总得带他回西陵住上一段时日。西陵不需要他没关系,我看他年纪和你差不多,你选的路太难走,我又太忙,有个人能陪你说话解闷也是好的,”嫘祖摇摇头,“巫炤,你是真的决定……”
“老师劝我,你也劝我,可是,老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我虽然激发出的巫之血力量最为纯正,但短时间内很难变成巫之堂里最强的人。现在獍妖四处出没,西陵也不安全,巫之堂绝不能再出变故,所以,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了。”巫炤用一种过于老成的口吻回答。
但他仍克制不住地望向獍兽背上的缙云,似乎难以理解为什么他伤重到这个地步还能站起来,又似乎只是对未来的同伴有一点好奇。
“他会活下来吗……”
“我们都希望他能活下来,对吧?”
“……嗯。”
3.
缙云睁开眼睛。
身下是一块冰冷的玉石——这里是百神祭所。
他坐起身,感到久违的轻快。辟邪之力造成的身体崩溃仿佛在一夕之间全部缓解,简直像是误入魔域前的好时光又上了身。
他侧耳去听,不远处有缓而弱的吐息声。
“……巫炤?”
“嗯。”
西陵鬼师倚着一根青铜柱,声音很轻,仿佛倦意深重。
“巫炤……你……怎么了?”
缙云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肩膀:“……你治好了我的伤?”
巫炤摇了摇头:“没有治好,毕竟你的身体已经被辟邪之力彻底侵蚀了。”
“你做了什么?”缙云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又在察觉后骤然放松,“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巫炤轻轻一挑眉,居然笑了:“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百神祭所果然如我所料,是最佳的养魂地,以后每隔两年由我对你施术,便可以勉强维持你的身体不至于崩溃,我已经看好了一个孩子,等我过几年将鬼师之位传给他,就去巫之国寻找彻底治好你的办法。”
缙云深深看着巫炤,一时无话。
“怎么,身体恢复了开心得说不出话?”
“你——”缙云开口,声音竟有些嘶哑,“你知道我不——”
巫炤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如果当年被獍妖围攻的是我,你也不会放弃寻找我,如果今天是我的身体撑不住了,而你可以换……你能救我,你也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我其实很高兴,”西陵鬼师转身面向缙云,轻抚他的脸侧,他的手指上没有战士的茧,触感细腻而温柔,“是我能救你。”
巫炤吻上了缙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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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相遇,404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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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是你吗,缙云?”
巫之堂大殿深处,巫炤抱膝坐在莲图祭坛之下,在深重的黑暗里扬起头来。
“是我。”缙云扬声回答。
巫炤一扬手,祭坛边缘的灯烛同时被点亮,现出他单薄的身形。
“你的伤好了?”他伸出手,茫然地在空气中摸了一把,被缙云赶上前接住。
“好得差不多了,秫汲的医术确实厉害,”缙云笑了起来,“就是还绑着布,秫汲说,再养六七日应该就能收口了。”
“还没有收口?那你还从有熊回来?”巫炤摸索着抓住缙云的肩膀,“让我摸一摸。”
“怕你担心。你看,我是真的没事了,你……不要自责。”缙云配合地转过身,让巫炤轻轻触碰将他上身包得严严实实的布。
嫘祖收下缙云做弟子后不久就带着他回了西陵,有她教导,缙云进步极快,短短两年,便已经能独自猎杀落单的獍妖。巫炤则在一起回到西陵后正式决定修炼血目,这是巫之堂传承中最高级的巫术,需得巫之血极为纯粹强大才能尝试,修者要自封双目,在眉心修出一道血目来,从此能见天地灵力与巫咒流动,并可以极小的代价御使它们,待修成后更是每一时一刻都在积攒力量,双眼睁开之时甚至可以使用足以毁天灭地的咒力。
在这种修炼刚开始的时候,等于是把一个正常人暂时变成瞎子,巫炤虽然心性坚定,但毕竟年少,有时也会茫然无措。缙云一方面受嫘祖之托,另一方面也确实与巫炤年纪相仿,两人逐渐无话不谈,无需各自修炼之时多半都待在一处。
数日前缙云跟着一队战士一起出去猎杀獍妖,因队里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使得这次行动更像是一次历练,巫炤与另一名巫之堂的祭司也随行其中。
谁知他们遇到了獍妖的空间跳跃点,十数只獍妖让最精锐的战士也措手不及,一番苦战过后,只有巫炤、缙云与另一名战士幸存,缙云为了保护巫炤,被一只獍妖的利爪豁开了后背,险些被直接撕成两半。
西陵巫之堂并不擅长治疗,他们只能在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之后将人紧急送去有熊,所幸缙云命大——又或者是他挣扎着不肯死,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我本来想去有熊找你,但老师不许我去,”巫炤说,“这次……是我拖累你们了,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岁禾和木颏他们也不至于……”
“你是未来的鬼师,保护你本来就是所有战士的职责,”缙云宽慰地拍了拍巫炤的手臂,“嫘祖让婆烨帮我铸一柄剑,以后我就有自己的剑了,我一定会变得更强,上次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到时候有我陪着,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那可不好说,”巫炤突然露出一个属于少年人的微笑,仿佛藏了点惊喜要给同伴看,“你看。”
他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印,缙云乍觉一股庞大威压扑面而来,竟难以自控地连退了三步。巫炤整个人飘了起来,落在莲图祭坛正中,长发无风自动,大殿内烛火忽明忽暗,无数血气蜿蜒盘绕,化作千万利箭,刺入巫炤眉心。
少年微微仰首,双眉紧皱,露出痛苦神色,在他的眉心,冥冥中的力量一笔一划绘出血目,凌厉如刀刻。
下一秒灯烛尽灭,缙云陷入了黑暗,只依稀觉得有谁向他缓缓行来,带着某种深沉恐怖的压迫力,竟让他不自觉地将自己当成一柄剑,用锋刃与剑意朝向来人。
“我修成了。我会是西陵下一任鬼师,我会成为西陵城内最强的人,”巫炤的声音里多了某种沉静笃定的意味,“以后我也会保护你……我一定会保护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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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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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缙云挑起眉毛。
“巫之堂那边今日有些事,我本来正午时分就该到了,因为你醒得比预计的晚,又……”巫炤顿了一下,笑了笑才继续说,“我先赶回去,你在这边多住三五天,这里是天下最好的养魂地,对你的魂魄颇多补益,等情况稳定了再回有熊吧。”
“行啊,”缙云翻了个身,懒懒地支起身体看着巫炤,“对了,你什么时候将鬼师一位传给你弟子?”
“怎么?”
“你不是说退位后要去巫之国吗,我问过玳族人,巫之国并不好找,还有许多危险,如今獍妖已经不再入侵人界,我又不能出战,留在轩辕丘用处也不大,不如陪你一起去,”缙云微笑着问,“你说好不好?”
巫炤沉默片刻,亦回以微笑:“好。”
鬼师出了百神祭所,突然身形一晃,撑住了一旁的碑石平复片刻才好了些。
巫之堂的治疗法术并不适合治疗“别人”,所以,他帮助缙云延缓身体衰败的办法其实十分简单,就是用巫术将缙云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治疗自己。缙云的身体不断被辟邪的力量侵蚀,说白了,不过用他的力量和寿命去补足罢了。
但那没什么,他足够强大,撑得起这柄轩辕丘的利刃。
倒是此次他估错了返回西陵的时间,却并非是因为缙云醒得太晚。
自缙云从魔域归来后,轩辕丘与辟邪多有往来,巫炤对空间之力的理解也日益加深。此前不久,他在西陵花海中设下了一个法阵,只要他身在人界,就能破开空间直接传送回西陵。
可惜百神祭所内法阵力量比他预想的更为强大,缙云吞噬掉了他太多的精神力,因为此次损耗,此后两年他恐怕是无法使用这个传送法术了。
不过,既然能救回缙云,那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6.
缙云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梦了。
在一个久违的梦里,他又一次走进巫之堂,站在巫炤面前。
“巫炤,没有事的话,我们出去走走?”
“倒是没什么要紧事……你受伤了?”
巫炤血目修成后对人体灵气极为敏感,一眼就看出缙云左腰偏下巴掌大的一片地方像是受了伤,气息与别处不同。
“这个?不是伤,是……好事。”
“什么好事?”
“你知道我本是沥湫战奴,我的奴印就在这里。前几日我率部狩猎獍妖立了不少战功,嫘祖和姬轩辕都同意了,让我做饕餮部的统领,允我抹去奴印。”
巫炤陷入沉默,他想看一眼缙云的伤口,那个位置不好包扎,且有衣服摩擦,伤口很难好,何况奴印都是烙上去的,要去掉……
但既然缙云对这件事如此在意,他反倒不好问了。
“出去走走就免了,你要聊天,我陪你。”
缙云看了巫炤一眼,终于失笑:“你看上去怎么比我还在意?这伤真不算什么。”
他突然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们巫之堂的不少器物还有奴隶的身上,我也看到过和你额头上这个差不多的血眼印记,能问问为什么吗?当然,如果是你们巫之堂的什么秘密,你不必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你知道,巫之堂是由巫之国发展而来的,血目和黑莲都是巫之国力量运用的重要符记,血目图案除了我这个咒术外,”巫炤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丹书骨劾也会用到,另外按照巫之国传承下来的习俗,随葬器物和奴隶的烙印也都使用血目。”
他看了缙云一眼,突然说:“说不定你也能用。”
“我?”缙云有些惊讶。
“是,你身上有巫之血,而且还是源血,甚至比我们巫之堂祭司身上的血脉更为纯粹高贵。巫之堂诸般咒术基本都是以血脉为基础发展出来的,甚至借着这些图案符记,魂魄之间还会构成某种冥冥中的联系,如果你感兴趣,未必不能试试。”
缙云瞟了巫炤一眼,摆摆手:“还是免了,我只要我的剑就够了。”
“哦对了,”他兴味盎然地打量着巫炤的眉心,“我记得那时候,你在我面前说修成就修成了,我还受打击了挺长时间,觉得你的天资高不可攀……现在想想……你是故意等我回来才突破的吧?”
幽暗灯火中,巫炤唇角似勾非勾,面容静美如玉。
“你猜。”
7.
醒来的时候,缙云怔怔坐了很久,才终于意识到,那人已经不在了。
而他,在乱羽山脚下,枕着太岁睡着了。
是因为他来了乱羽山,那人冥冥中有灵,才肯予他一个从前的美梦吗?
那倒是希望冥冥中真的有灵才好。
西陵城破后,他无数次想与那人说上一句话,却永远被拒之门外,那人不杀他,却也恪守誓言,除却生死之别,不再相见。
直到那人开始无差别屠戮人与魔,直到他对姬轩辕下了杀手。
他不得不以整个饕餮部的命作饵,设计杀了那人。
他竟没有机会再与那人说一句话,便是抱着那人的头颅血被战甲,也只能枯坐无言。
缙云闭上眼,想笑一笑,却已经笑不出来了。饕餮部没了,那人没了,西陵早在更久之前就没了……他这一生的情与义,竟只余下太岁上一抹虚幻的血痕。
他突然抽出匕首,在自己右侧腰间曾耿耿于怀的地方,他一剑削去了所有印记的肌肤上,刻下一只血眼,随后拔出太岁,踏入了乱羽山魔氛边界。
此刻他终于不再是饕餮部的统领,轩辕丘的利刃。
他只是缙云。
他有百战煞将之魂,虽死后不能再入轮回,却能够净化乱羽山上的所有魔气。想来无论他此行成败与否,也都算是那人的某种“复仇”。
只不过……他还有一个心愿。
他有巫之血,那人刚刚还在梦里提过。
咒术也好,丹书也罢,随葬或奴隶又有何妨?
他生平第一次,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冀望真有上苍眷顾,有鬼神垂怜,能让他的魂魄在消散之前,循着血脉与印记,借着因果与执念,与那人擦肩。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