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陵一号军团和长安星摇光部的碰撞在十分钟之后开始。

数百架无人机率先滑向秦陵军队的阵营中，然而对方看上去也是早有准备，迅速开启火力压制，炮弹与光束像是不要钱一般倾泻，在双方中间构成一张巨大而绵密的网，摇光部的无人机能突破的寥寥无几。

“妈的，有钱了不起啊，有能源了不起啊！”

辟尘恨恨叨咕着，摇光现在最紧缺的就是物资和能源，对方偏偏和他们拼这个，看得她眼睛都红了。

“第二批无人机投放，阵型收缩，向六号区域突围。”谢衣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命令，“中型舰出击。”

“受不了了，我得出去教训教训他们。”辟尘和谢衣打了声招呼，一溜烟似的消失在了舰桥门口。

谢衣摇了摇头，辟尘算是受叶海传染最严重的一个，对指挥作战兴趣不大，虽然挂了个参谋长的头衔，却天天跟着叶海冲在战斗的第一线。

针对摇光部的突围，一号军团反应极快，他们是摇光部和谢衣的老对手，彼此都算得上知根知底，包围圈的内缘飞船向后收成一只口袋，将摇光部包裹其中。在其余方向布阵的舰队也开始聚拢，阵型愈趋紧密。

摇光部诸舰纷纷开启自身防护，他们在这次出击之前就已经改装过战舰，着重加强了对维生系统的保护，秦陵也似乎是知道这一点，并没有上来就祭出装有断魂的穿甲弹。

“准备短距离跃迁，3，2，1，启动。”

谢衣一声令下，所有中型以上舰只突然消失，只把上百架战机孤零零地留在包围圈里。

“哼。”

秦陵一号军团的指挥舰上，有人冷哼了一声。

零点六秒之后，摇光部主力再次出现，恰好在秦陵包围圈之外，战舰刚一出现就开始向着某个方向毫无保留地倾泻着火力，并不意外地，伴随着战机坠毁的火光，已经开启了防护罩的秦陵战舰在虚空中现出了影踪。

“果然还是这一套战术。”谢衣笑了笑，“准备短距离跃迁，3，2，1 ——”

摇光部主力跃迁了三次，次次都被秦陵军队的封锁线围个正着。

“谢衣，你还有能源吗？”

陌生的通讯请求接入了通天舰的控制台。

谢衣注视着屏幕上面色冷冽的男人，轻蔑地笑了笑：“你猜？”

“谢衣，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比较好，一会儿再投降可就不值钱了。”旁边有人插言。

“风琊？”谢衣这次是真的有点诧异，“是你——”

“你不是人类，何必替他们卖命？”秦陵指挥官指了指身边的风琊，“风琊先生可以作证，只要你肯帮助我们，我可以做主马上为你改造基因。”

谢衣看了风琊一眼：“怪不得你被无异抢了工作也没添乱，原来你发病了？”

风琊冷笑，没说话。

“你要帮着他们劝我投降？”谢衣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老子更想看着你死！”

“你看，”谢衣向着秦陵的指挥官笑了笑，“你算得清利弊，算得清人心吗？”

“我们的确不擅长谋略，但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去研究和了解。”指挥官的目光隔着虚拟信号，落在谢衣眼下的魔纹上，“用这种问题来询问我们，谢衣，哦不，初七将军，你又算得清吗？”

“你以为我们是凭什么知道摇光的方位？”

“你觉得你能代表流月星人的想法？”

“你确定你是在拯救自己的部族，而不是毁灭他们？”

指挥官三个问题一出，谢衣神色不动，一边的团子却看到他落在指挥台上的双手握成了拳。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对于将军的能力，我们一向是很敬佩的。”秦陵指挥官压低了音量，听上去像是一条毒蛇吐着它的信子，“如果说第一次我们之间还有直接交战的仇恨，那么现在将军就只是为人类卖命了，经过之前的事情，将军不觉得心寒吗？”

他为了展示诚意，甚至主动下令放缓了进攻的节奏，秦陵舰队只是紧紧包围着摇光部主力和散布在阵势中的战机群，不再实行火力覆盖。

谢衣目光一转，朝着团子抬抬手。团子把命令传达下去，摇光部也暂时熄了火。

“没有永恒的敌人，也不会有永恒的朋友，这是人类的一句话，我觉得他们说得对，将军觉得呢？”

指挥官看到谢衣并没有趁势进击，了然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初七将军考虑好了吗？”一刻钟尴尬的静默之后，指挥官再度发来了通讯请求。

“考虑什么？”谢衣勾了勾唇角，“你说过什么需要我考虑的事情？”

“谢衣你妹！”指挥官没动气，风琊先炸了。

“风琊同学，你对小曦不敬，不怕师尊先收拾你吗？”谢衣向后一靠，跌坐在指挥官宽大的沙发椅中，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用大祭司来压我，简直是愚不可及！”风琊上身前倾，狠狠盯着谢衣的眼睛，话里带着十二万分的恶意，“谢衣，你——”

“报告！秦陵星遭到攻击！”尖锐而急促的声音打断了风琊，秦陵一号军团的指挥官目光一顿，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应默风也来得太慢了，幸亏反派都有关键时刻话痨的好习惯。”谢衣长长出了一口气，切换到摇光部指挥频道，“辟尘，开始吧。”

“早就等着他们了！”女人摘下头盔，吐出嘴里紫色的头发，“战机注意！投放空间场发生器！”

无人机也接到了石百子下达的命令，几乎是同一瞬间，数以千计的发生器被扔进了太空里。它们的外形看上去像是星际暗雷，闪着神秘而危险的紫色光芒。

“母星为什么会遭到攻击？附近不是有干扰场吗？”秦陵的指挥官迅速发出了指令，“接地面。”

“接不了，大人！我们和地面失去了联系！防护层已经被突破了！”

“怎么可能？！”

人类此前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直接跃迁到秦陵星附近进行攻击，却始终无法突破将秦陵星层层包裹的浓厚雾气——那是代表着秦陵星最尖端防御科技的防护罩层。后来秦陵星人在母星周围大量架设空间节点干扰设备，跃迁到近星处变成了一件九死一生的事，人类就放弃了相关的尝试。

但这一次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大人！对方刚刚投放的是空间场发生器！检测到周围空间紊乱超过正常值，我们无法跃迁了！”

“只是无法跃迁？”指挥官已经从刚刚的类人形态变成了一团弥漫的黑色雾气，内核还在激烈地翻滚绞缠着，可见内心之愤怒，“谢衣以为就靠这七零八落的破军舰队，就能吃定我们？”

“大人！外围发现不明舰队！不是人类军队！”

指挥官愕然抬头，从雷达成像上灵活如狼群的战舰行进方式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狼缇？！怎么会是狼缇！”

“师父我们来啦！坚持住！”通天舰上收到了狼王座驾的通讯请求，乐无异神采飞扬地和谢衣打招呼，不要打雷的虚拟影像在他身后跳着霹雳舞，夏夷则站得有些远，抱着双臂看他得瑟，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狼缇的数十艘中型战舰在当前规模的战斗中乍看上去似乎微不足道，但他们并未与秦陵舰队正面接战，而是在甫一接触战场边缘时就立刻散开，唯留蓝色的不明仪器在宇宙中静静地闪着光。

与此同时，深陷阵中的所有人类战舰与战机同时身形扭曲，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在狼缇舰队身边，偶有能量用尽坠落的战机都直接弹出了逃生舱，由狼缇战舰进行打捞。而余下的无人机也得到了指令，齐齐冲向秦陵的战舰，展开了自杀性袭击。

“这是……定向跃迁！他们怎么可能定向跃迁！”

秦陵指挥官都快裂了。

“狼缇舰队投下的是空间定位仪，这样近的距离，在特定频率定位仪的帮助下，即使时空紊乱也可以勉强跃迁——他们从一开始就保留了这样一次极近距离跃迁的能源！”说话的是风琊，“谢衣，老子跟他没完！”

“没机会给你没完了，他们的后手还没结束。”指挥官化成了一道狂怒的飓风，“马上分散突围！散开！检测到空间紊乱低于极限值120%的情况下允许冒险跃迁！”

“别以为初步掌握了定向跃迁技术就能为所欲为，空间技术上，人类早就甩了你们十条街了。”辟尘撩一撩头发，九尾狐内部亮起一副全息图像，红色光点密密麻麻充斥了空间的每一处，如果具有足够优秀的空间想象力的话，可以轻易地看出它们所组成的图案代表着什么——那是一个漩涡，缓慢地转动着，几欲择人而噬。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谢衣的面前展开的是同一幅全息图景，他托着自己的下巴，很认真地叹了口气。

暗紫色的空间场发生器同一时间光华大放。

秦陵舰队所在的战场中心变成了暗紫色的漩涡，像一张森森巨口，吞噬着引力范围内的所有战舰。

风琊脸色惨白，他完全没想到人类居然获得了这样的技术，也完全没想到谢衣居然会以自身为饵钓出了秦陵的第一军团，如今他们将被强制放逐到高维空间，而且还是被发生器搅得一团浆糊即将崩塌的高维空间。在那种复杂的地方，没有事先选定跃迁路线的的舰队再也不可能出来了。

长安历一百一十四年八月三日凌晨，应默风率领天玑全部，在狼缇协助破坏空间节点干扰设备、强制投放空间定位器的情况下，进行超远距离跃迁，剑指秦陵星。这颗行星周围那往日坚不可摧的防御系统终于在长安星新式反物质弹“劫火”的攻击下崩溃，天玑部趁虚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了数个军事基地和宇宙通讯基站。

等地面防空部队做出应对的时候，天玑部早就已经撤了，还顺道把秦陵星附近两个军用跃迁节点周围的时空环境彻底给糟蹋了一手。

而负责牵制秦陵第一军团的摇光部在狼缇的帮助下拿出了新的空间技术，利用高维空间裂缝，全歼敌手。

这一场战役史称劫火之战，此役之后，基于劫火导弹与新型空间操纵技术的战术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出炉，经典战例目不暇接，人类一路把秦陵星人压回了母星附近，甚至还在距离秦陵星不到一光年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太空要塞。劫火之战也正式成为人类与魔族的战斗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这都是后话了。

就在劫火之战结束后，长安星中央科学实验室也传来了好消息。基因盾牌构造技术已经通过人体临床实验，证实能够抵抗断魂及其变种基因毒剂，太空军开始换防，分批回长安星进行基因改造。

长夜将尽，黎明，已经在不远的前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