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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对酌  

[夏夷则中心粮食/后期微乐夏]浮生七记之二——老

 

夏夷则做了一个梦。

那是清平三年,他方自惨烈的皇位争夺中胜出,便迎头撞上了秦陵之变。

魔族蓄势已久,来势汹汹,虽然皇帝早已下旨疏散秦陵一带人家,却还是免不了有故土难离的平民惨死在魔界的先头部队手下。中原修仙门派和朝廷的军队首次联手,也只是堪堪守住了渭水一线,骊山山头日日可见黑气缭绕,草木都枯凋大半。

惨烈的厮杀从年初持续到年末,皇帝终于无法等待下去,不顾朝中诸位老臣的反对决定御驾亲征。

天子军到达渭水北岸驻扎,帐子刚立下便有人找上门来。

一身红衣的女将军眉目清丽,英气勃勃,被近卫拦在帐外时说出来的话也很不客气。

“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帐中静了一刻,皇帝温润的语调响了起来,似乎微微带着笑意。

“请闻人将军进来。”

闻人羽进了帐,一抬头便吓了一跳,大帐中抱剑而立的皇帝居然没有穿着武弁服饰,而是……穿了一身太华观的道袍,清俊峭拔如山巅新雪。

“皇上……”

她一句话只开了个头便被皇帝打断:“难得礼部和尚衣局的那几位都不在,容朕……容我自在片刻。且天子装束也实在不便御剑。”

“皇上,如果皇上要亲临险地,便是臣下无能了!”闻人羽丝毫不为所动,眉头皱得极紧。

“闻人,一年不见,你这语气怎么……和秦将军愈发神似。”夏夷则微微侧了侧头,“你来得也巧,而今战况如何,正好说与我听。”

他随手指一指帐中几案:“我带来了两坛酒,小酌几杯如何?”

闻人羽直接就跪下了,语气硬邦邦的:“皇上,恕臣不能奉陪,还请皇上留守后方,战事激烈,若皇上自蹈险地,一旦受挫,对我方士气影响极大!”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眉眼如刀裁,透出掩不住的锋锐来。

“闻人你还是这么……刚直不阿。罢了,朕不妨也将真心话说与你听。秦陵一战耗时日久,纵使前线还撑得住,后方也总会有一天力不能支。朕此来若是龟缩后方只图自保,又如何能让千万将士甘愿为朕赴汤蹈火?如何能一鼓作气了结此事?纵使是那人……呵,纵使是那人,也曾提三尺剑自万妖丛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朕又为何不可?”

皇帝俯身扶起闻人羽,力度轻柔,然而不容拒绝。他以拇指轻轻一推剑柄,那传说中的五帝之首剑露出一截剑刃来,寒意森森如秋水。

“朕是天子,也是太华山上逸尘,朕站在这里是君王社稷,背后便是锦绣河山!闻人将军,不是朕要身临险地,而是朕一退,这天下,便没有太平安乐之地了。”

闻人羽深吸一口气,再度跪下去,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臣,愿为陛下打头阵。”

 

未待皇帝再说些什么,帐外忽然传来了击掌之声。

有人掀帘而入,唇角噙一缕微笑,身姿清逸宛如天人。

止住了跟进来的侍卫,夏夷则单膝跪地,仰望着来人,展一个欢悦而信赖的笑:“师尊。”

“山人愧不敢当,陛下快快请起。”

清和真人拂尘微摆,却并没有真正惶恐的样子。他在前线奔波日久,看上去脸色略有些苍白,然而精神却很好。目光一转看到几案上的两个酒坛,他顿时笑了起来。

“陛下果然知我,这两坛想必是好酒罢。”

“是三十年的‘醉太平’。”夏夷则也笑,“本来想和闻人将军偷喝一坛,没想到师尊消息灵通,这便来了,还请师尊务必给徒儿留下一点才是。”

“天子亲征,阵仗不小,山人如何能不知。”清和轻拂袍袖,眼神悲悯,“山人带陛下看一看军中各处罢。”

 

随着巡视军营的进程,当朝天子的脸色一分分苍白了起来。

被魔气侵染的伤口很难愈合,即使是妙法之术天下闻名的太华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妙法长老珍藏的丹药会有些效用——可是丹药的量实在太过杯水车薪,到了最后若非百草谷百将或是修道门中长老受伤都不得动用——并非他们的命就更为高贵,而只是很现实的,保住他们的命对己方战力帮助更大而已。而对于普通的伤员……大约也只有截肢一途可以走。百草谷支援了大量的伤药,然而每天还是会有人因为失血过多或者伤口感染而死去。

他们一路所见,伤员辗转呻吟,军士神色晦暗,魔患之厉或许不在于多造杀伤,而在于魔气会渐渐吞噬人心中的所有正面情绪,同时无限放大憎恨和恐惧,到最后将正道联军变作一盘散沙。

“朕未曾亲临前线,没想到战事已经惨烈如此……是朕之过。”皇帝以手支额,旁人看不清他的眸色。

“秦陵之变朝廷反应之速、兵员之众、粮草辎重之齐备已然远出正道门派意料,山人亦知陛下已然尽力。魔域之患关乎苍生,并非仅仅是陛下一人之责,我等……虽知天意难料,但总要尽己所能,自苦自责,实属无用。”

“是。”皇帝握紧了腰侧的剑柄,华丽繁复的纹路深深烙入掌心,“魔患不平,朕,誓不还朝!”

 

因为大批生力军的加入,也因为正道联军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让各方都甘心俯首的指挥,双方战力的天平再一次发生了倾斜,正道终于越过渭水,将魔军的活动范围压缩在了骊山之上。

最后的决战并没有让皇帝等待太久。

那一日,百草谷内天罡及天子军共同在正面战场上迎敌,另有百草谷斩风千人自已然形貌大变的骊山后攀援包抄而上,他们往日是来去潇洒的剑侠,或许也没少干过侠以武犯禁的事,然而如今却不啻是最锋利的剑,直指敌人的后心。

太华山、天墉城和各大小门派的剑修各自御剑与魔界千奇百怪的魔骑战斗,不时有形貌狰狞的怪鸟异兽或是穿着道袍的正道弟子从天空中坠落,带起一路血雨。

大多数低级魔物并无固定形状,看上去不过是一团黑色的雾气,其魔核隐藏在何处并不好辨别,为此百草谷的墨者特意培育了大量的冠月草——依附于冠月木而生的一种草药,煎水涂抹双眼可以看穿魔气浓厚程度,因为草药产量有限,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这些几乎是全部都压在了最后的决战上。

——务求毕其功于一役。

至于高阶魔物,甚至是立在山巅的魔主,则只有几位门派之主和长老级别的人物才能与之抗衡。

皇帝依旧穿着他那身太华山的道袍,上面已经因为这些天的鏖战而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却恍若未觉,水行法术在青龙血的加持之下被催发到极致,数十枚冰剑环绕在他身周,清光流转,带着寒彻骨髓的杀意,五帝之首剑所到之处,如长龙入海,再强横的魔物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刚刚斩杀了两头高阶魔兽,他俊美的面容上也不免有些疲惫,却强提真气向着不远处御剑而行。

太华赤霞真人需镇守秘境无暇分身,南熏被魔界护法缠上,此刻竟只剩清和一人联手慈恩寺寂如大师共抗魔主。

道子容色清寂,白金剑气被压缩成小小数柄飞剑翻飞不定,剑锋上一滴金色光焰凝着仿佛看一眼就会被灼伤的锋锐剑意。清和多年前被温留所伤,一直未能痊愈,后来更是渐渐成了游走在庙堂江湖间的人物,太华山也因为和朝廷间的良好关系多为一些小门派所诟病,竟是多年没有人见过清和出手了,而直到此刻,皇帝才知道当年温留所说并非虚言。

寂如大师的金刚禅体替清和挡下了紫黑色魔爪的重重一击,嘴角却也有殷红血迹,清和抬眼,无悲无喜,不忧不惧,金色小剑激射而出,一生二,二生四,渐至无穷,化作空中千万光焰,反复冲激之下,骊山顶上笼罩的黑色魔云竟渐渐消散,露出极高之处一线天光来。

见己方全然处于弱势,黑衣广袖的魔主竟抬了头微微一笑。本是语调清淡的自语,却随着腥臭的罡风灌入众人的耳中。

“没想到,凡人总是能给本座惊喜,数年前断去本座一臂,今日又能将本座逼入如此绝境。不过……不要以为你们赢了。”

同一时间,战场上所有的魔物仰天嘶吼,伴着魔主长笑,纷纷以自身血肉为引引爆所有魔气,正道联军猝不及防,霎时间紫黑色雾气遮天蔽日,有反应快的想要捂住口鼻却已然不及,一时眼中渐露混沌之色,眼白亦渐渐转红,眼看就要变成心智尽丧的怪物。

“你——!”皇帝大惊大怒之下一口真气走岔,剑意不稳,胸口闷闷一痛,整个人都向下坠去。

“喂,夷则,你可小心些,为了这么个丑八怪受伤多不划算!”

他跌进温暖的怀抱,馋鸡在身下“唧唧”地叫了两声。

“无异?”

黑云四合,天喑鬼哭,而乐无异的呆毛依旧在风中执着地晃着,笑意爽朗:“这么大的场面,我怎能不来?”

他们在鲲鹏上俯瞰,一队人马在秦炀和武灼衣的示意放行下像是流入军阵的金沙,四下抛出木制的球体,所到之处军士和中原正道纷纷软倒,而魔气居然也逐渐散去。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龙兵屿研究怎么能克制魔气,后来我发现,可能我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魔气之所以会对人有损害,是因为它挑动那些负面的情绪并加以放大,十二也跟我说魔最喜欢吞噬的就是憎恨和恐惧,于是我就想,如果所有的情绪都是正面的,那魔气造成的伤害是不是就能被降到最低?”乐无异挠挠头,“然后我想到了师父曾经想要做的那个让人只做美梦的偃甲,就和十二做了个样品出来,它可以放大人心里的快乐和勇气,让人坠入最美的梦境,再结合魔契石来吸纳魔气,就彻底搞定啦。因为制作要用到西域那边的一种树,所以我最近都和老哥在折腾这事儿,不过还好总算是及时赶到。”

夏夷则握住了乐无异的手,唇边笑意凛冽:“乐兄,我知道你会来。”

他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剑。

“请乐兄协助救治众人,在下……去和那位魔主好好清算。”

“好!夷则,狠狠打,别客气!帮仙女妹妹报仇!”乐无异握紧了拳。

夏夷则御剑腾空而起,立在清和和寂如身边。

魔主望着因为乐无异插手而大变的局势,眉头紧锁,却见天边又是一线剑光电射而来,隐隐有龙吟之声。

“道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清和微一挑眉,唇边难得露了一缕笑。

白眉白发的紫胤真人却殊无笑意:“我刚刚渡完天劫赶来,此等魔类,可诛。”

“道友还是如此严肃。”清和收了笑意,转向寂如大师以目示意,寂如眼观鼻,鼻观心,腕上串珠光芒万丈,四人脚下扩展开金色的万字法阵,莫可逼视。

清和持剑而舞,清逸曼妙,白金之气弥漫周身,渐渐如有实质,本应肃杀萧瑟,却被他带得温柔缱绻,恍若春风;夏夷则鼓动本源灵力与清和互相呼应,师徒剑意互相交缠,春风化雨,生机盎然;而紫胤剑术却走的是至简一路,斩却执念,直指本心,空明幻虚的浩大剑意凝成流光,与师徒二人合在一处。

道之所引,万物化生;道之所生,其用不穷;道之所行,邪消秽散;道之所御,凶妄尽伏。至刚与至柔,至简与至繁,死与生。浩大剑意圆融如一,渐成太极图案,迎向魔主倾力而为的一掌。

 

清平五年春,天子亲征秦陵,大胜而还。

而太华山清和真人在此役中为护驾受了重伤,皇帝亲自将他送回太华山将息。

夏夷则不能忘记最后一刻,魔主掌力与三人剑气错身而过——他们默契地选择了杀伤对方,而非保全自己。那端魔主与太极剑气相接,这边寂如大师的般若金刚阵挡下泰半掌力便碎成千万片,他虽以舌尖血激发佛珠法器之力再设一层屏障,却终究有力所不能及之处。

最终是清和挡在了夏夷则面前。

“师尊……您何必……如此……”

太华山清和房中,看着榻上气息微弱面色苍白的人,夏夷则跪在榻边,双拳紧握,掌心尖锐的痛楚却不能比拟心头之万一。

“起来罢,又没什么大错,何必整天跪着。”清和淡淡笑一笑,话意和暖,仿佛还是多年之前。他有意要宽慰弟子,按着胸口咳了两声,想要起身,“说起来,为师倒真有个不情之请……”

“师尊但有所命,弟子定然竭尽全力。”夏夷则依言起身坐在榻边,扶着清和坐起身来。

“咳……咳咳……夷则,为师想和你讨个赏,让为师……枕着天子的膝头睡一觉,如何?”

一声夷则叫得当今天子几乎落泪,他向里坐了坐,让清和枕着自己膝头躺下,道人露出一个满足的笑,面容疲惫,呼吸均匀,居然真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夏夷则望着沉睡中的清和,冠带已卸,道人的长发柔顺如流水。他抖索着轻触师尊的发梢,蓦然发现满头青丝之中,居然有了丝丝缕缕雪一样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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