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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对酌  

[侠客风云传][谷明谷]江湖白(五)

*本章未明儿特别凶残。



前面几章做个传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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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东方未明果真说话算数,次日便将谷月轩从石室内请了出来,移去关押普通囚犯的地牢。

地牢里的环境自然不会太好,然而谷月轩所在的这间却极尽精巧之能事,卧榻之上是整张柔软的银虎皮,桌椅俱全,名贵古瓷器皿中的花枝日日有人更换,案上铺着澄心堂纸,摆着湖笔徽墨,桩桩件件,方位竟与逍遥谷内谷月轩的卧室分毫不差。

那原本看守石牢的老人家也被东方未明调来专门服侍谷月轩,甚至还得到允许,时常能陪他聊上两句。唯一不便之处是他手脚上的镣铐换了一副,连接的铁链十分短,不要说出拳,就连日常饮食都有些艰难。

这样又过了十数日,东方未明拎着一坛酒,带着满身的酒气与血气来了,一来就往谷月轩怀里歪,后者气力不济,险些接不住他。

“大师兄……”东方未明仰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我今天见着剑寒兄了……”

他见谷月轩不说话,便自个儿不住口地接下去:“他还是老样子……听说你被抓了,就单人只剑来救你……咳咳……”

他拎起酒坛灌了一口,清冽酒水沿着嘴角与脖颈滑落:“你们一个个的……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要来为难我!他的剑术……哈哈哈……他的剑术……”

谷月轩闻得到他身上的血气,却碍于玄色衣衫,一时看不出伤口都在哪里,行动间镣铐也不知撞在何处,东方未明痛得脸色发白,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现在打不过我啦……我本来想将他捉来陪伴大师兄,他却是真的要杀我……”

“你的伤……”谷月轩向后退了一步,目光瞥见手铐边缘已染上了血色。

“我死了……不是正好吗……”东方未明再度痛饮一口,“你们就都不用……都不用……”

他猛地甩了甩头,略一定神,突然一掌将酒坛击得粉碎,将数块碎片纳入手中,转瞬间便有几滴血沿掌缘滑落,滴在地上。

“你——”

“我没事,”东方未明撑着谷月轩的肩直起身来,眼神略见清明,忽然笑开,“大师兄怎么不问问我……剑寒兄如何了?”

谷月轩并不接话,只握了东方未明的手,小心帮他挑出碎瓷,淡淡道:“你先回去,将伤裹一裹。”

“你放心好了,剑寒兄与我同病相怜,我哪里舍得对他下杀手呢?我接任副教主以来查了不少教中旧事,凑巧发现……剑寒兄的母亲,原来是二十年前天王率人从战乱中救出的民家少女,后来被安置在山下小村中,偶尔给天龙教送些自种的蔬菜水果,紧那罗和乾达婆二位护法喜欢她,还教了她一些与音律有关的粗浅功夫。”

他望着谷月轩,眼神最深处有极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沉痛,又似乎是快意。

“二十年前圣堂一战后,中原武林追杀天龙教众,一副要赶尽杀绝的架势,剑寒兄的母亲也被牵涉其中,与她相恋的那位少侠——剑圣前辈的儿子——将她安置在不知何处,自己拼出命去引开正道人士,便不知所踪。那位剑圣倒是十足的正道砥柱,只因为自己的儿子爱上了一个与天龙教有些瓜葛的女子,便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面孔,任其自生自灭……大师兄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谷月轩沉声道:“傅兄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还记得傅剑寒在杭州酒馆中狂歌痛饮,杀意激得人心下发寒。若他知道真相……若他知道……

“大师兄不要担心,”东方未明道,“我不会告诉他的,好歹我和他曾有酒友的情分在,并不希望他知道真相,也受这样的苦。”

“也”受这样的……苦?

“大师兄你看,我其实是个好人喔。”

东方未明笑吟吟望着谷月轩,尾音挑得十分俏皮,像极了当年在谷中武功又有进步时的样子。

却在看到谷月轩的眼神时,收敛了笑容。

“师弟心地一直是好的。”谷月轩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东方未明仰首大笑,一拳击在玄铁制成的牢门上,“天王也是个好人,一心一意救助灾民,与世无争,以和为贵。然后呢?就为了虚无缥缈的圣堂之秘,被所谓的武林正道囚禁二十年,受尽折磨,连我爹和我娘都……”

他语意一顿,竟喉头哽咽,再说不下去,脸上神情似哭似笑,所有撒娇弄痴、意气飞扬的少年情态荡然无存,只余说不出的桀骜、愤怒与不甘。

“你劝我回头?谷月轩,我要劝你回头才是真的!”

他扔下最后一句,身形踉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牢。

 

“师弟……”谷月轩阖上双目,一时茫然若失。

“小伙子,副教主待你确实好得很呐……”赶来锁门的老人见此情状,忍不住感慨,“其实副教主也是个好孩子……就跟当年的左护法一样……哎,可惜啦……”

“老人家……”谷月轩温言问道,“您所言的‘左护法’,是不是……东方曦?”

“是啊,我在山下的村子里长大,二十年的圣教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大家都不戴面具,会常常到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去,帮村民做一些事情,来换取日常的衣食用度,若是碰到战乱,我们还会尽力出手救人,安顿难民,收养孤儿……天王的性子最和缓不过,待几位护法都像是自己的孩子,左护法和他格外聊得来,啧啧,那般俊秀的人物,怨不得教内和山下多少姑娘都为了他茶不思饭不想的,后来他喜欢上右护法,泪水差点把圣教都给淹了……”

白发老人面上露出追忆神色:“谁知圣堂突然出世,天王、龙王带着护法们一起去,结果天王没回来……龙王说左护法其实是武当派的人,到我们这儿是来卧底的,可是那时的圣教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哪里有什么值得卧底的呢?龙王派了人去追杀东方护法和宮护法,那些兄弟回来之后说,正派的人不知为什么也在追杀他们夫妻两个……最后似乎是个大侠,好像是叫辽东……谷什么的来着。”

“……”谷月轩面色瞬变,而老人还在继续。

“据说那个人杀了宫护法,东方护法当时就疯了,后来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似乎是现在的教主替宫护法报了仇,可是最后东方护法也没活下来,那之后圣教就变了,大家都戴着面具,谁也不认识谁,新的护法更是……我有时候想,要是现在的圣教……那些‘正派大侠’非要喊打喊杀的,还不算冤枉……”

谷月轩眼前一暗,几乎站立不住,缓缓扶着榻沿坐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响起出当日卓人清的声音。

千般牵念,万种萦回,来来去去不过还是一句“师兄对不起你”。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恐慌,却也有些侥幸,他并不是卓掌门……小师弟也不是曦弟,或许,只要自己更努力些,他们便不会走到卓人清与东方曦的地步去。

总会有一条路……是走得通的罢。

 

然而还没等谷月轩想出法子,便从老人那里得知,东方未明与玄冥子一起下山去了,不知这次要降服的又是哪个武林门派。

这一去便是小半个月,回来时东方未明并未前来探视他的大师兄,只是兑现了他承诺的最后一部分——将形容憔悴的书生与丹青扔进了与谷月轩相邻的囚室。

“两位前辈!”谷月轩提高了声音问道,“两位前辈还好吗?”

“咳……咳咳咳咳……”隔了一堵墙,书生的咳嗽听上去愈发断续无力,“轩儿……东方未明他……他……”

“他烧了逍遥谷!老无瑕的坟……他的坟……”丹青性情中人,话到中途便成了恸哭,谷月轩木然听着,脑中似有洪流呼啸,只觉二人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却怎么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觉得十分疲倦,身体重若千钧,再无法站得如往日那般俊逸如松,只得倚着墙壁,慢慢地、慢慢地靠坐下来,连一根手指都无力提起。

“那日我、书生、醉老儿和棋篓子受河洛大侠江天雄与八卦门掌门商仲仁相邀,前去洛阳助他们抵御天龙教。我们布下重重设计埋伏,玄冥子和东方未明果然入瓮,谁知商仲仁竟临场反水,江天雄和他的儿子从密道逃了,我们几个力战不敌,醉老儿只身断后,我们三个侥幸逃了出来,发信号通知留在村里的仙音妹子和花痴妹子接应……忘忧村地形太过简单,必然是守不住的,我们没办法,就进了逍遥谷……玄冥子和东方未明站在谷口,我亲耳听到,东方未明那个畜生下令说……”

书生再说不下去,忽然长歌当哭,颠来倒去念着“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又唱“扰景年畴昔,肝裂魂飘扬”,再唱“同来望月人何处……望月人何处……”

谷月轩深深吸入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只觉肺腑之间有如万针攒刺,喉头梗着吞不下吐不出的鲜血,眼前的阴翳成了型,逐寸逐分将他的意识拽入黑暗。

他迷迷糊糊地想,原来他与小师弟连卓掌门与曦弟都及不上,那二人虽然走上生死相别的绝路,但终究能于临终前得见故人之子,或许还能听到故人一句再会。

而他和东方未明……大约连死前流泪自赎的机会都不可得。

哪怕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也落不下眼泪,觉不出伤心了。

 

他并未能够如愿陷入昏迷——有那么一瞬,逍遥派大弟子那些隐于骨血中的、谦逊之下的强悍与坚韧被生生抽出,令他痛得宁可长睡不醒。

因他听到极远处飘来隐约的声音。

——东方未明的声音。

“大师兄。”

爽朗的,带笑的,甚至有点撒娇意味的,他的小师弟俯身在他眼前,在丹青与书生的怒骂诅咒之中安之若素,见他久久不语,便扬声笑道:“书生前辈,丹青前辈,别忘记花痴前辈和仙音前辈服下的唯我独命丸啊。”

地牢之中霎时静寂,谷月轩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来,他手足受限,动作极缓极慢,东方未明负手望着他,耐心甚好,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还未站稳,他便合身一掌击向东方未明。

沉腰顿挫,翻腕亮掌,掌心微凹,略带回收之势,正是一式宋江怒荡寇,谷月轩苦练多年,加之心中沉怒悲恸无处可发,大合这一招的心境,气脉中撕裂般疼过一遭,竟硬生生从干涸的气海中榨出了一丝真气。

东方未明唇角含笑,不闪不避,任由他的手掌抵住自己的胸膛,甚至未运起功体防御。

他退了几步撞上囚室栅栏,以拳抵住心口,边咳边断断续续地笑出声来:“怎么,大师兄终于舍得出手了吗?师兄……想杀我很久了吧?忍到今日……也算是涵养深厚了。”

“你住口!”谷月轩低喝,提膝撞在东方未明的小腹上。

“我不该想杀你吗?你不该死吗!”又是一拳,将东方未明整张脸都打得偏转过去。

“你留我一命到如今,我就该感恩戴德不计前嫌吗!”谷月轩重重一肘击中东方未明胸口,正落在他方才的掌印上,东方未明退无可退,顿时口吐鲜血,勉强握住了玄铁栅栏才未坐倒。谷月轩双掌颤抖不止,喘息不定,双腕双踝之上都是用力过度时镣铐边缘划出的血痕,“就算……就算你我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师父又有哪一点对不起你?死在你手下的那么多人,都该为了你的身世付出代价吗!”

东方未明闭了眼睛默然半晌,再开口时居然还是笑:“原来……大师兄已经知道了。那……大师兄要不要听听我查到的东西?”

他伸出一只手扯住谷月轩的领口,迫他俯身向己,压低了声音才敢开口,少年的面容清俊,笑意惨然,眼里闪着不熄的火:“我爹出身武当,原也是正道俊杰,若不是为了卓人清,也不会去做见不得光的卧底。二十年前的天龙教与世无争,多行善事,却为正道构陷,惨被屠戮。我爹认同天王的理念,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化解双方误会,却不知他要面对的,是世上最可怕的欲望和野心——就为了圣堂之钥,天王被擒,他带着我娘隐姓埋名流浪乡野,却还是被人找到——世上无人信他,无人助他,正邪两派皆欲得之而后快,百口莫辩,走投无路……我娘虽为右护法,却素来只修炼以琴音救人之术,谷云飞——谷大侠,为了分我爹的心,一掌……”

他倏尔住口,静静望着谷月轩的脸,半晌笑道:“正邪两派,谁的手上没有我父母的鲜血呢?而今师兄既已知晓旧事,我也不必再百般遮掩。时至如今,我只问师兄一句……”

他面上尽是天真的希冀之色,伸手入怀取了一颗丹药,托在二人之间。

“若我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大师兄……会帮我报仇吗?”

谷月轩怔忡片刻,终于在丹青与书生再度响起的喝骂声中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笑时尤其可亲可近,似乎蕴了万般温柔关怀在其中。他忆起那个淅淅沥沥的竹林雨夜,小师弟无辜无助的眼神还在眼前,自己珍爱痛惜的承诺犹在耳边。然而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成就此刻的荒谬和凄凉。

“只要不违道义本心,刀山火海,师兄也会帮你到底。”

他修长的手指拈起那颗药,指尖薄茧擦过东方未明的掌心,依稀还是当年他切磋中下手太重心怀歉疚,给这刚入门的小师弟送去丹药的时候。

那时他的小师弟虽然满脸的为难,却还是接过了药,如今他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到此为止罢……未明。”

谷月轩安然阖目,陷入彻底的黑暗与静寂之中。


TBC

*“淅淅沥沥的竹林夜雨”句来自好心友 @浣浣浣浣熊 ,心脏的是她!我是一个温柔又甜丝丝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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