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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对酌  

[古剑二][乐夏/叶谢]古今妖谱 之 帝魂 + 曲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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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帝魂

(1)

叶海所设置的传送阵终点在秦陵景点深处,李焱传送时特意捏出的隐身咒派上了用场,乐无异发现自己身在大堆陶俑之间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李焱带着乐无异转了两转,似乎只是一恍惚的功夫,两人便到了一间逼仄的葬室之中,阴湿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在这里,”李焱示意乐无异像自己一样将手放在墙壁上。

乐无异只觉得触手之处如同温水,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阻力。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半条手臂没入墙壁上的暗色法阵,兴不起半点警惕之心。

法阵的触感柔和而温暖,像是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打了个招呼。

“这样就可以了?不用念个芝麻开门什么的?”

李焱从刚刚听到他说自己身上也有青龙血起便一直板着一张脸,此刻也并未放松:“是,我与你……都可以随意出入。”

他没有解释原因,乐无异却心下雪亮。

法阵亮起柔和蓝光,两人一晃神,便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上万平米的大厅内整齐排列着难以计数的陶俑,兵士与战马各归其位,各式兵器几乎未曾遭受过岁月的磋磨,依旧闪耀着冰冷的光。他们站在半空中,高悬于庞大而静默的兵阵之上,脚下看似空荡,却每踩一步都能感受到柔和的承托力道,甚至还有星星白光随着步伐溅起,似行于雪地之上。

墓葬坑原本的封顶已然无存,浩瀚星空严丝合缝地笼罩着这方空间,一眼望去竟不知边界在哪里。虚空中伸出数道粗大锁链,连在正中央的一口棺椁之上。棺椁的材质像是极厚的冰,拐角处泛着澄澈的蓝色,丝丝寒气升腾而起,汇聚于棺上三尺处,凝成一团形如腾龙的白雾,环抱着一颗约有拳头大小的翠色明珠。

多看两眼才发现所谓的明珠当真是流翠欲滴——那团看似凝实的液体估计就是青龙血没跑了,而血中那颗污浊的黑色阴影,应当就是被封镇的魔界通道。

乐无异回身摸了摸空间的入口,像是摸到了一块柔软的果冻,李焱略带询问地看向他,他笑了笑,举步往前走。

随着他一步步接近棺椁,他的神色也越来越迷茫,耳畔似乎有人在低声谈笑,语意亲密,辞气温柔。

转头去看时却只有李焱沉默的侧脸。

“……你有没有听见……”乐无异迟疑着问。

“没有。”李焱吐出两个字,又死死抿住了唇。

“阿焱,你别绷得这么紧。”乐无异认命地宽慰自家情人,“叶大大也说这法阵一时半会儿崩不了,我们先来看一看,回去之后在太华里发悬赏,总有人能解决的吧。”

“嗯。”李焱回以一字。

乐无异再行几步,眼前忽有一闪而过的幻觉。

李焱穿着灰色的棉袍站在梅花树下,以剑拄地,似在沉思,眼神像初春的桃花水,温柔又冷情。

不,那不是李焱……乐无异终于反应过来。

那是夏夷则。

他甩了甩头,突然握住了李焱的手,后者僵了一下,并未躲开。

就像是接通了什么开关,本来虚渺的幻象突然凝实起来。

 

风声凄烈,魔氛蔽日,修仙门派与皇家精锐正与奇形怪状的魔物打得昏天暗地,俱都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没几个人是完好的,最前方的宣和帝刚挡下一轮魔族头目的进攻,身周法阵内溅着星星点点的血。

极目天际,滚滚黑云之中忽有耀目雷光接连炸裂,雷电为天地正气,最善破邪,转眼便炸出一条狭窄通道,展露一线天光。

雷光收敛处,蓝色巨鸟乘风破云而来,到了近处双翅一收一放,将迎上去的十数魔族从天上扫到地下,下饺子似的摔成了一团。

乐无异步履轻捷地从馋鸡背上跳下来,三步并两步跑到宣和帝身边,望着旧友微微一笑,屈膝便跪。

“乐无异!你——”

宣和帝气急地伸手去扶,结果自己下盘不稳,被乐无异带得一个趔趄。

“朕让你守着长安,你——”宣和帝气息急促,目中遍布血丝,一看就是气得狠了。

乐无异挥剑砍翻一只不长眼撞过来的魔物:“守着长安,让陛下冒着奇险封印魔界通道?恕臣做不到。”

他敲着自己一身的零碎:“臣的偃甲不知疲倦,亦不会感染魔气,至少能护陛下安心布阵。”

宣和帝短暂地闭了闭眼睛,不知是斥责还是在叹息:“乐卿,你本不该来。”

乐无异定定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

他眼角的纹路已然很深,一看就是常常笑的人,疲惫面容因怀念神色而焕发出光,金色双眸中有说不清的情绪翻搅,像刚缠好的麦芽糖。

“三十年前,二十七年前,陛下都是这么说的。”

三十年前太华山上两人子夜对坐,二十七年前长安城外鲲鹏破空而来。每一次夏夷则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不能,不该,不愿。

乐无异始终记得的,却是一句我想和你们一起,与一句许久不见。

“我总会在的。”他轻声地说。

 

幻象散而复聚,乐无异舞着晗光且战且退,一堆蝎子蜘蛛形状或大头四爪的奇怪偃甲和魔兵杀得难分难解。

诡异的巨大空间中横着多名太华长老及百草谷墨者的尸体,位于正中的是一枚巨大的黑色光球,散发着浓浓黑色,数量众多的魔族自黑球中不断涌出,杀之不及。这里的魔界入口还未完全开放,实力越强的魔物便越难通过,再加上刚刚打退了魔界的一波进攻,人类几乎是用命填出了一条路才得以杀入此地,然而此处魔气浓郁,常人进入片刻便会被感染从而失去心志,所以最后能够进入的也只有数十人。

此刻竟只有五个人活着了。

若不趁此机会封印两界通道,待其再度扩大时,恐怕整个人间都会沦为魔界的牧场。

以魔界入口为中心,空间内已被宣和帝与修者绘满笔意古拙的封魔法阵,此刻宣和帝补上手底最后一笔,法阵渐次亮起幽幽蓝光,水波般盈满整个空间,方才还一副不死不休架势的魔族忽然就消停了,被乐无异手底下的偃甲轻轻松松收拾干净——虽然他的偃甲已经折得差不多了。

场中剩余之人终得喘息,宣和帝见其余三人脱力之下都有被魔气侵染之忧,连忙示意他们与乐无异先行退出。

可乐无异有昭明相护,倒是犹有余力,怎么也不肯走。他抹了把脸,没形没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与宣和帝隔着空间正中诡异的黑色光球对望,血痕在他面上拖出长长的印子,却奇迹般地并不显得狰狞。

宣和帝长长吐了一口气,唇边逸出血丝,身形一颤软了下去,目光定在黑色光球上——丝丝黑雾从中渗出,又被蓝光压制住了,不甘地翻涌着——神色凝重。

“没有其他法子……”此刻没有外人,帝王的神色疲倦已极,他不再看乐无异,口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陷入了沉默。

 “陛下,”乐无异开口的时候还是笑嘻嘻的,甩了甩晗光让魔血滚落。按说一把年纪了如此举动多少会被说一声轻浮,但他就是有本事做出一股不管不顾的潇洒劲儿,“别发愁了。”

一身狼狈的宣和帝怔愕片刻,终于露出温和笑容。

“我们都折腾成这个样子了,你就不要再叫我陛下了……咳咳。”

乐无异立马委屈上了:“你刚刚进来前还叫我乐卿呢,我记仇!”

宣和帝秒反驳:“方才我一开始叫你乐无异,是你的陛下先出口,我才改了称呼。”

两个五十岁的老男人相视片刻,一齐大笑,笑完了乐无异抹抹眼角,再开口的时候眉眼飞扬好似少年:“夷则。”

他趁对方因旧时称呼而略现恍惚的片刻间伸手靠近黑色光球,审视了它足有半盏茶工夫,忽地朝着夏夷则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下一瞬他突然扬手,昭明神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碧色流光,自他前心贯入,直透胸背,剑势冲击之下,乐无异仰面躺倒,被牢牢钉在法阵之上。

置身高处便可看出,虚空中的巨大法阵构成了太极形状,而昭明钉入之处正是太极的阳眼。鲜红血液注入,只一瞬,宏大光流冲奔回转,太极法阵缓慢旋转起来。

“无异!”

夏夷则的声音嘶哑而凄厉,似乎令他自己都受到了惊吓。男人的眼中只有一片空茫,映着乐无异满含歉意的笑。

“夷则……真抱歉。”他内疚得很,双手紧紧握着拳,关节都泛白——但也可能是疼的,“我听清和真人详细说过这个法阵。”

佛家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道家也不遑多让,太华山清和真人说,这阵法大伤天和,将一个“绝”字行到了尽处,煞气极重,需要一人生祭来提供魂魄才能真正推动它的运转。

且阵法运转并非一劳永逸,魔界气息污浊已极,会慢慢侵蚀结界致其损毁,唯有生祭之人心志如铁,魂魄又有其特异之处,才有希望将封魔绝阵维持下去。

在夏夷则命诸人退出时,乐无异便知道,面前这个人,正如多年来的每一次,又把自己摆到了献祭名单的最前头。

或许他确实适合——修道多年,法力清正,身负青龙之血,魔族莫敢撄其锋芒,更别说他待自己何等薄情,也许真能千秋万载地封住这一魔界入口。

可是……可是代价是魂魄永远被封在阵法之中,日日与魔气抗衡,再不能进入轮回,哪怕有朝一日魔界入口永恒弥合,魂魄也会随之消散。看一看秦陵之外满坑满谷呻吟痛楚的伤员们,乐无异便知道,自己永不可能舍得让对方受那样的罪。

夏夷则这样的性格,当年到底是怎么当上皇帝的?果然缺了自己肯定不行吧。

乐无异一边想着,一边低哑地笑了出来。

幸好他有昭明。

神剑择主,剑意与他的魂魄相沟通,善能隔绝世间法力联结,魔气自然也在其中。

他或许只有一副普通人的魂魄,但加上昭明,想来也一定可以封住这魔界入口百八十年。

……至少,让夷则这一朝能够安稳平和地过去。他吃了那么多苦才当上皇帝,当上皇帝之后又吃了那么多苦……只希望……他后半生能安稳无忧。

乐无异的笑容越来越苦。

他明知道……自己死了,夏夷则不可能过得安稳无忧。可是这么多年,站在丹墀之下仰望对方,哪怕是乐无异,也很累了。

如果夏夷则能忘了他就好了。

 

眼看着乐无异气息渐弱,夏夷则缓慢地回了魂,嘴唇颤抖着,长睫黑如鸦羽,低垂时掩住了盈盈水光。

他伸出手,握住了乐无异的手。

帝王的手冰冷,溅着血,而偃师的手粗糙,带着数不清的厚茧。

夏夷则再度抬睫,眸中神色坚定,唇边含着一缕自嘲笑意。

“乐兄,得罪。”

冰凉真气汇成一线,转瞬在乐无异体内走了数个周天,乐无异的魂魄本已在阵法作用下即将离体,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镇住了,硬生生地堵在了体内,向昭明剑身汇集而去。

夏夷则五指抓握,在虚空中用力一提,贯穿乐无异胸口的昭明神剑如得召唤,跃入他掌中。

乐无异张大眼睛,气息于瞬间彻底断绝。

一团金色光晕贴着昭明剑身跃动不休,行将溃散,夏夷则口中咒语片刻不停,捻诀如风,以无数法阵结成一张大网,将其封入昭明剑身之中。

昭明神剑锋锐无匹,对魂魄伤损极大,绝不是什么好的容器,眼看着金色的光晕与神剑原本的碧色冲撞几回,渐渐黯淡下去,夏夷则的手搭上剑脊,爱怜似的轻轻抚摸两下,转到剑锋处割破了手指。

十指连心,流出的血却只有一滴,色作青碧。那滴碧血融入金色光晕之中,后者顿时光芒大盛,就像是一颗刚刚成型的太阳。

就连夏夷则冰冷的面颊,都觉出了暖意。

那新生的太阳还在急切地跃动着,挣扎着,如同某人急促的心跳。

“好好睡一觉吧,无异。”

夏夷则贴着剑柄轻轻拍抚,蹲下身来将昭明剑放在乐无异的怀中。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幸好只要封印了魔界通道,后来人自会替他料理无异的身后事。

 “其实……我有一句话,登基前就想对你说……”

夏夷则一路撑到此时业已五内如焚,一句话说得若断若续,漂浮如游丝。

他深深地注视着乐无异的容颜,这人的双眼依旧圆睁着,表情一如生时,好像马上就会跳起来抱怨夏夷则总是不肯在棋盘上让他一手。

夏夷则缓慢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

 

(2)

幻象终于彻底消散,场中二人却都觉得恍如隔世,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己身何在。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乐无异许久才能挣扎着吐出一句。

他前事尽忘,宛如新生,可是一颗心却从方才开始疼得那么剧烈,几乎让他难以站直。

“并非全部。”李焱摇了摇头,“我只有一魂一魄属于宣和帝,记忆难免残缺,今日才……”

他曾来过数次,却均未曾触发这些幻象,或许,它们也一直在等待“乐无异”与“夏夷则”的再次相聚吧。

“所以,那个夏夷则,他……他后来就……就一直在这里……?”

“恩,镇住魔界通道的就是宣和帝的棺椁,皇陵中的只是一副衣冠罢了。”李焱笑了笑,“我猜,他也不想住在皇陵里。”

他说着说着,眉眼间便止不住染上了讽刺之意:“大概还想着要等你吧。”

乐无异听着这话味道不对,连忙指手画脚地保证:“不不不,他等的不是我,是他家无异啦,我是你家的,这个一定要搞清楚。”

他这句话说得甚是痞气,可倒了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宣和帝夏夷则与偃师乐无异,一生相距不过咫尺,情根深种,却至死不曾吐露一字。

他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李焱的手,然后得寸进尺地将人揽在怀里,用力地吻了上去。

这吻像接天白雪中的一簇火苗,那么微弱,给人那么多的温暖与慰藉。

李焱僵硬的身躯慢慢放松,整个人倚在乐无异怀中,几乎软成了一道春水,乐无异就着他往下倒的力度由躬身变作单膝跪地,揽着他吻得天昏地暗,呼吸与世界都忘却。

嘴唇还没分开,李焱黑如点漆的瞳便渐渐涣散了。

 

乐无异脱了外套铺在白雪似的“地面”上,将陷入沉睡的李焱放平,恋恋不舍地亲了亲他的面颊。

“幸好你刚打过架,又心绪不稳,否则我还真的放不倒你。”

他笑嘻嘻地吐槽,指尖一点金色光焰流转不定,而李焱身上数处要穴亦闪着相同的光,后者神色不安,于睡梦中尚在本能地挣扎。

“还要多谢叶大大帮忙,麒麟血其实也很牛逼嘛。我知道你会有点不舒服,不过忍忍就好啦。”

乐无异走向宣和帝的棺椁,冰棺寒意扑面而来,令他打了个寒战。他伸出手,搭在棺盖一侧。奇怪的是,真摸了上去,这棺材似乎也不那么冷了,倒像是情人微凉的体温。

“我知道阿焱在骗我。”乐无异开始对着棺材说话,“他说我与他都能自如出入这空间,但我早已经试过,刚刚又确认了一次,其实只有他能自由出入,我根本就是不行的。”

“太华这么多年都没有想到别的办法,阿焱也没有想出来,我来之前几乎把所有朋友都问过了,都说无可解……我思来想去,当年支撑法阵运转的力量,就是你的魂魄和你身上的青龙血,现在法阵快要挂了,是因为叶大大抽掉了一点青龙血,量变引起质变,那解决的办法无非两个,要么补上青龙血——这个我就可以;要么补全你的魂魄——这个恐怕就是阿焱的打算了。”

“要是今天回去了,我就得时时刻刻防着阿焱自己跑来做傻事,那时候我在外面敲墙打壁也没什么卵用,与其那样,还不如我来算了……反正千年之前本来也该我的,只是被你耍了赖。”乐无异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棺盖,“我说,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要是真的地下有灵……让阿焱把我忘了吧。说起来你干嘛非得让我们看当年的记忆呢?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想忘记,还是想记得吧?”

他愁眉苦脸地转了个身往后一倚:“哎……哎——”

谁能料到那棺盖居然十分平滑,受了这一点力便往一边滑去,落在地上砸出咣当一声巨响,没碎都是当年工程质量过硬。

露出了棺中的人。

乐无异如被蛊惑,缓缓转身,看到了宣和帝的脸。

那张脸与李焱极相似,一点也看不出已经五十岁了,唯有眉心纹路深刻,有如斧凿刀削。宣和帝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净整洁的灰色旧棉袍,双手置于小腹之上,神情舒缓平和,仿佛未曾死去,只是长睡不醒。

“喵、喵了个咪的……”

乐无异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他作为一只理工狗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

 

“乐无异。”

身后传来李焱的声音,僵硬得能刨出一碗沙冰来。

乐无异大惊失色,旋风般转过身来,便看见……

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焱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唇边的血淋漓滴了满襟,顶门处一点幽蓝光焰晃晃悠悠,逐渐凝成一只小小的人鱼形状,似乎受了什么召唤,向着宣和帝的冰棺飘了过来。

“……阿焱!”乐无异目眦欲裂,拼命拿手去挡,但魂魄有形无质,径直穿过了他的手掌,只留下一点微弱的、错觉般的清凉。

他一口血哽在喉间,吞不下吐不出,呼吸瞬间罢了工,大脑僵成一团,踉跄着撞在冰棺的边沿上。

此刻他哪还有力气去保持平衡,眼看着李焱的魂魄拐了个弯儿向下飘,下意识地合身一扑,试图挡住魂魄融合的道路。

 

他摔到了宣和帝的尸身之上。

假如乐无异还能分出半点精力去感知,他就会发现身下的躯体冰冷却柔软,宛如生人。他纵身的姿势毫无保留,竟像是一个紧密贴合的拥抱。

而上一秒还仿佛随时都能上演诈尸大戏的宣和帝,就在他一扑一抱之下,化成了灰。

乐无异的头撞上了冰冷坚硬的棺体,终于在剧痛之下找回了一点点神智。纷纷扬扬的灰尘并不呛人,聚散之间更是可称温柔,烟气凝成一双手掌,环住了代表李焱魂魄的蓝光,甚至令它不再有涣散的迹象。

乐无异一手撑着棺沿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烟气越升越高,隐隐显出一个人形,棺上所悬青龙血碧光闪耀,逐渐为其勾上逼真色彩。

那人青年模样,身形修长,形貌昳丽,眼神好似初春的桃花水,顾盼间便是整片江湖。

他唇角挑起含蓄微笑,眼底闪过万种情绪,一开口便像是叹息。

“若我只是夏夷则,天涯海角,也愿随你去。”

乐无异心底一痛,不由自主地吐气开声,那声音不像是他自己的,添了无数的怅惘、疼痛……与释然。

“那我就随你去,等肩负天下的夏公子做完自己要做的事,再来策马同游这大好河山,这几年,本偃师等得起。”

那是他们终其一生都未曾出口的话语,终于在此时此刻,得以补完。

烟气凝成的宣和帝,或者说是夏夷则,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微笑,伸出手来点了两点。

他修长手指所到之处,青龙血所凝明珠忽地一分为二,一半温柔地贴上了乐无异的前胸,转瞬融了进去,另一半代替烟气环住了李焱的魂魄,裹着它缓慢地飘回了原身。

魂魄尚剩余一点蓝色星光落在夏夷则的指间,映得他的容颜与生人毫无二致,他深深望了乐无异一眼,化作一道灰色狂风,裹住了因失去青龙血而露出的黑色光球,逐渐变作太极图案,而蓝色星光一分为二,分别落在阴眼与阳眼的位置,随风势转动不休,越收越紧——

终于狂风、星光与魔界通道都归于岑寂,空气中再无它们存在的痕迹,垂吊着棺椁的粗大锁链发出阵阵清鸣,铿然崩散,冰棺融成了水,而水又弥散开去,像是揭下了一张巨大的幕布。

黑暗与岑寂悄然褪去,现出一方山水清秀的小天地,梅花吐蕊,碧荷摇曳,金桂凝蜜,千重樱落红如雨,万瓣桃灼灼似火,风来时百香并作,曲水回廊银铃处处,按拍缓歌。

尘封于秦陵之中的桃源仙居图,终于在千年后现出了它的原身。至于太华总部中的那个,不过是叶海的仿作罢了。

一瓣梅花飘落在李焱发间,点尘不惊。

李焱慢慢睁开了眼睛。

 

 

 

 

 

曲终

 

“阿焱,焱焱,小焱焱,今晚吃糖醋小排好不好呀?”

“好。”

“加一个板栗炖鸡好不好的呀?”

“好。”

“青菜要吃空心菜还是莴笋的呀?”

“都可以。”

李焱看着趴在自己面前扎着一双大眼睛pikapika放出十万伏特的恋人,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一下子从好莱坞大片切到都市偶像剧总觉得不太适应。

“我等你下班回家一起吃饭哦么么哒。”

乐无异一屁股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笑眯眯地瞅着李焱,表情又梦幻又少女。

“……”真伤眼啊。

对着这样一个人,就算曾经再愤怒,又能维持多久呢?

 

太华后勤部的事情很杂,日常工作跟居委会大妈没什么两样,除开要帮完成任务或捅出篓子的员工料理后续维护普通人类三观,还要负责太华内部的材料支出和装备、建筑维修。

甚至还要受理妖类投诉。

今天也是普通又平凡的一天,李焱一共接到了两个报修申请和一次投诉。

(1)

流萤:那个……李先生,我工位上的灯今天一直在闪……(脸红)

李焱:流萤先生,你——

乐无异:小萤你自带种族天赋,求偶期间能影响周围光线变化,我觉得这是你的问题,这周你已经换了四个灯泡,再换一个也不会有用的。还有,你衣服穿的有点薄,肚子上的光都要透出来了。

(2)

赤狐:李公子,奴家新发的制服没有留出尾巴的位置呢,奴家自己又裁不好这衣服,公子您看……

乐无异:阿赤妹子你背上的拉链上次还是我帮你提的来着,这制服看大小不可能是你的呀,除非你的腰突然粗了三公分=皿=

李焱:……

(3)

天禧:我要投诉!我报了你们太华后勤部,为什么不录我?你们这是就业歧视!

李焱:太华录用员工有自己的标准,姑娘没有通过面试我也很遗憾,我个人建议您改投行动部,瞳主任应当会非常欣赏您的能力。

天禧:哟,小哥笑起来真是好看,话说,难道你不欣赏我的业务能力,觉得我在后勤部工作不合格?

乐无异:天禧妹子你别欺负阿焱啦……

天禧:哎哟呵!“阿焱”……啧啧。

李焱:……

 

“我不开心,我有小情绪,我委屈。”好不容易磨到下班时间,乐无异缩在沙发上嘟嘟囔囔。

李焱忍不住笑。

“需要我给你介绍心理医生吗?”

“哼。”

乐无异继续缩成一团。

李焱走到他身边坐下,顺手揉了揉他那一头蓬松的褐发。

“我其实更希望像以前一样。”

现在这状况确实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那日在秦陵之中,宣和帝收回了自身的一魂一魄,却又以青龙血为李焱重塑神魂,顺道连乐无异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如今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了青龙血,说起来李焱拿到的还比乐无异多些,再加上他本来就相当于宣和帝再世,于世间妖类有天生的大功德,再加上他如今多半是受“夏夷则”影响,待旁人与妖类随和温柔许多,自自然然就把乐无异生来那分招妖怪喜欢的风头全部抢了过去。

这还不算完,能自由表达各种情绪的李焱好像是之前憋太久了,现在格外容易害羞,三天两头被一堆妖怪追得手足无措,办公室里面天天堆着各种鲜花巧克力卡片,弄得乐无异天天都烦恼得不行,只好捋袖子上阵呆在恋人的办公室里,随时准备把情敌们打出门去。

 

乐无异被李焱摸得惬意,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返身将人抱在怀里,大头乱蹭。

“……别闹。”

李焱简直没脾气了。

“今天的夷则也是萌萌哒呢啾咪!”

乐无异抬起脸来冲他眨眨眼,终于舍得跳下沙发拖着人往家里走。

 

结果在走廊上遇见了谢衣。

 

“啊,那个,师父……”乐无异挠着头结结巴巴地问好。

他如今已然恢复了当年的全部记忆,当然包括这位他眼中通天彻地的师父父。

问题是至少当下,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不知道万一对方问起叶海的事情,他该怎么回答。

对外的说法是这位历来不靠谱的行动组主任又云游四海享受美食与最新游戏去了,行动组暂时交由谢衣负责,叶海也提前留好了邮件,口供严丝合缝。但对内……他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幸好谢衣从没有问过。有时候乐无异觉得……师父似乎从来都是明白的。

 

谢衣冲两个人笑着点点头,步履匆匆地走了,大概哪个行动人员又闯祸了吧。

乐无异心情不好,埋下头去在李焱肩上蹭了蹭自己的鼻尖:“阿焱,等我再修炼一阵子,就把青龙血给师父,帮他弄一个人类的灵魂,好不好?”

“随你。”李焱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啊……说起来青龙血简直是个BUG啊……喵了个咪的,夷则——啊……阿焱……”

卧槽叫错名字了啊!乐无异恨不得揪着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或许是那位乐偃师的执念也过于强大,他继承了对方的全套记忆之后,就老是下意识地想叫“夷则”,相比之下对方叫的就一直是“无异”啦,“乐兄”啦,怎么都不会出错嘛!这不公平!

“我不介意的,”察觉到身边人顿住的脚步与懊恼神色,李焱摇了摇头,“那时他为我重塑魂魄,我在心底听到他对我说……当年他很庆幸能得一人,无论他是鲛人、李焱、夏夷则或宣和帝,始终以至诚相待,初心不改,至死不渝。”

他认真地望着乐无异:“他说,我身边也有这样一人,所以我全然不必耿耿于怀自己不配用夏夷则这名字,无论你叫我什么,我都明白,你叫的是我,这已经很好,我很满足。”

“喵了个咪的……”乐无异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焱,“阿焱,我受到了惊吓!”

李焱唇角一弯,握住了乐无异的手。

他也是后来听乐无异说了事情经过再结合青龙血内宣和帝留存的些许记忆才大致推测得出,魔界通道在阵法、帝魂与青龙血的三重消磨之下早就渐渐弥合,之所以还差最后一点,与其说是时候未到,不如说是宣和帝的魂魄出工不出力。

或许他也并非出于故意,就像当年一魂一魄逸出阵法导致封魔未得全功一样,执念二字,历来难以分说。

他只是在等待着……也许多年之后,醒过来的乐无异能给他一个拥抱,而他也能够对着那人,倾诉一辈子都没能说出的心意。

所以当他心愿了结,便再无牵挂,以自己全副魂魄与残余魔气同归于尽,令封印大阵得以功成身退,露出桃源仙居的本来面目。

比起乐偃师与宣和帝,乐无异与他……委实好上太多。

千年之前的执念与深情,终能等得到时光里最温柔的回首。

而眼前的人间,已是春浓如酒了。

 


啊啊啊啊啊啊这种狗血得要命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啊我也是不太懂……总之感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并且愿意看完它。

送给娘子,你知道我一直爱你^^

这文会出个本儿,如果我还挣扎得动就加个番外,文gay @得道飞升  @月色边缘  @绿豆沙  @花糖刺猬 ,图gay @非概率  @白朝夢  @夙那个雪 ,封面及章节题字 @凤梨  ,插图来自有授权的网络素材(并不 

(偷偷说其实GAY都快齐了居然是我拖得比较久我也是服气,感觉行动力都被虐狗虐没了OTL)

总之更多信息到时候大家看预售宣传吧!

也许是我在乐夏的最后一个本儿我会努力把它做得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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