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历一百一十四年九月,刚刚取得又一场胜利的摇光部与赶到前线的玉衡部换防,回到长安星接受基因改造。因为前线形势大好(或许也有发扬风格将立功机会让给友军的考虑在),他们每个人甚至都得到了一个月的假期。
虽然基因改造手术和心理疏导要占去一个周,但剩下的三个周也足够令人欣喜了。
可是,即使有这样长的假期,某位上将之子依旧没有回家。
“我还在离家出走逃婚期间嘛,你要是不收留我的话我就只能上街卖艺啦。”
乐无异理直气壮地赖定了夏夷则。
夏夷则最后终于认了命。
他和乐无异一起飞往明珠星,住在海国音像为他们安排的酒店里——乐无异对这座海中酒店的建造方法好奇得要命,恨不得扒在墙壁上敲个遍。
当天晚上,怀绪抽出时间,见了夏夷则一面。
“怀绪大人,这是母亲的遗物。”夏夷则站起身,行了一个明珠星人对这位最高领导人表示敬意的礼节,随即双手递上一个小小的盒子。
怀绪不管从人类还是明珠星人的审美来看都是个极英俊的男人,且向来以冷硬作风对外,很多人评价如果不是他的存在,明珠星人不可能获得现在的地位。
然而此刻,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悲伤的中年男人。
怀绪打开盒子,将内中那颗晶莹如玉的珠子放在掌心,轻轻握住。
光芒乍起。
水波从鲛珠中弥漫开来,将整间屋子渲染成一片铺天盖地的蓝。它并非实质,却又似乎带着水特有的微凉触感。夏夷则如被蛊惑,伸出手去任它们在指间穿梭。
他听到了歌声。
轻柔的、婉转的,如初冬的第一片雪,并不太冷,只是遥远而洁净。
没有词句,甚至没有固定的曲调,像是女孩子抱膝坐在山坡上,漫无目的哼出的歌儿。
夏夷则睁大了眼睛。
怀绪闭上眼睛,轻轻地跟着那歌声哼了出来。
男人的声音与其他的男性鲛人并不相同,听上去低沉醇厚,甚至有几个音跟不上夏红珊的调子,简直有愧于这个种族能歌善舞的优良传统。
可他依旧没有停止哼唱。
夏夷则没有打扰他,他望着面前这个一瞬间露出疲态的男人,知道无论什么话语都不能够给他以安慰,而他需要的也不是安慰。
夏红珊的歌声越来越轻,终于散逸在空气中,不可闻及。夏夷则退了一步,再度行了个礼:“怀绪大人。”
“你不需要这样称呼我,我早就已经说过。”
夏夷则犹豫了一下:“舅舅。”
他总是避免用这种带有血缘关系意味的词语来称呼一个人,尤其在这个人对他充满善意的时候。
就像是在潜意识里觉得,所有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怀绪说:“我当年……如果我当年能拦住她就好了。”
夏夷则摇摇头:“不要自责。母亲她其实并不后悔。”
是啊,夏红珊从未后悔。明珠星上任统治者的小女儿在一次偶然的出行中从救下了被宇宙海盗围困的人类少年,就像那些老套的,从蓝星时代就开始的故事一样,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她为了李胜元甘愿接受基因改造手术,奔赴长安星,却受限于出身,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与那个人并肩而立。尽管她爱上的人生命中有太多比爱情重要的东西,然而她却一直执着地追求着心目中灿烂而华美的爱情,并且从未自这个梦里醒来过。
“你长得很像红珊。”
怀绪脱口而出。
夏夷则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不愿意和别人谈论自己的母亲,即使她最爱的人是李胜元,可是,在他幼年贫瘠的生命里,她几乎是他所能得到的……所有爱的来源。
而且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我想有些事情……我应该告诉你。既然你已经不可避免要走上夺位的道路,那么……就必须要了解自己的对手。”怀绪皱紧眉头,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关于你母亲的死因。”
应该……快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