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混个更。之前36有全文的，但现在36没了，远目……
声色相缠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说声色吗？因为声与色本来就密不可分。
——向十年前的山东广播交通音乐之声《What’s music》致敬。这个节目曾经是我中二期里为数不多的慰藉。杨樾老师我至今依然非常喜欢您的声音。
相亲梗是根蒜薹，现在它长大可以吃啦~
序·生活习惯良好的乐无异
乐无异的室友都知道他有个“毛病”，就是他从来不会晚归。
Z大没门禁的开放风格多少造就了一批夜猫子，通宵开放的自习室给学霸提供了场地，而学校周围的烧烤摊KTV和电影院向社团活动和同学聚会敞开了方便之门。
在Z大读书，没通过宵的人生简直不完整。即使是凌晨三四点，也能看到校园里一对对牵手走着的人，男和女，男和男，女和女。
没办法，谁叫这是一所男女比例六比一的工科院校呢。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乐无异居然是一个从来没有晚于十点半回过宿舍的人。因为这个社团里的朋友也跟他提了好几次了，结果他每次都认真地和人家说“我真的有事儿”，眼神倍儿真诚，最后也没人真的好意思非要留下他跟着通宵。
而所谓的有事，其实旁人也看不出来，他十点半前回宿舍，抓紧时间洗漱上床，然后就安安静静躺着了，卧谈也是从来都不参加的。
只有乐无异知道，这一古怪生活习惯的来源，是因为他有个非常、非常喜欢的声音。
FM101.1，每晚十点半，节目的名字叫做《夜曲》。
他是高二的时候发现这个节目的，高中住校，10点半之后宿舍断电，但是大家都提前充好应急灯再学个两三个小时。床在上层，下面是书桌和衣柜，因为要防着巡逻的宿管看到灯光，所以要把棉被从床上搭下来，用夹子夹好，外面再加一层遮光布，这样一挡，自己的小隔间内便是独立的一方天地，自成王国。
乐无异有时候走出隔间去看看，一模一样的六套棉被和遮光布，床板缝隙处有一道细细的光，几不可见。凝神细听才能听到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除此之外，世界一片安静。
那时候没有别的娱乐，手机充电时间不够，每天只能开一会儿和家里通通电话，大约唯一的安慰就是Mp3，这种东西实在是造福劳苦大众，充一个小时起码能听两天，他在众多频道里跳来跳去，然后在不经意间听到了《夜曲》。
这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听歌节目，之前几次乐无异都直接跳过去了，唯有这一次，听到了DJ李焱的声音。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声音，听上去大约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纵使因为是夜间节目的原因有刻意的压低，乍一听上去依然有新雪的清冷与刀锋的锐利，乐无异做完形填空做得头昏脑涨，按他自己的形容，那简直是分开八片顶阳骨，浇下一桶冰雪水，顿时还能再战二十年的节奏。
因为这个声音，乐无异开始追《夜曲》，这个节目时间很长，足足有一个小时，于是他开始每天都在熄灯之后调到FM101.1，听那个人所挑选的曲子。
当一件事被重复太多次，就会渐渐变成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习惯。
其一·世界上最糟糕的相亲
——“音符承载记忆，旋律谱写情绪，声音具象生活。当音乐响起的时候，世界一瞬间远去，这是一个人的王国。晚上好，FM101.1《夜曲》，我是李焱。”
如果说音乐能够确实地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的话，那乐无异现在身边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肯定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他完全、彻底、非常不能够理解，闻人排斥相亲这种活动，直接拒绝就得了，干嘛非要让自己过来陪她撑着场子？让自己来陪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她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来？
抬表看看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间，闻人的电话还是一直打不通，乐无异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
夏夷则走进咖啡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棕发褐眼的男生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一团乱草的场景。
然而即便在那一头乱草当中，还是有一根呆毛颤颤巍巍地誓死不屈着。
夏夷则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然而马上他便笑不出来了。
乐无异上下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青年。表情因为皱起来的眉头显得过于严肃，然而面部的轮廓却是柔和的。标准的剑眉星目，身材也不错，即使穿着一件厚厚的灰色羽绒服，却依然能够显出劲瘦的腰身来。
啧啧，看起来还不错嘛，不过……
而此时，夏夷则还在脑海中的通讯录里翻找着面前的人。刚刚这男生对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一脸热切地望着他，然后冲过来说“夷则，你就是夷则吗？”态度之熟络简直让他怀疑这是他乡遇故知的节奏。
“这位……你说，你是和闻人羽她……一起来的？”
“对！我是闻人羽的同学，我叫乐无异，乐律的乐，没有差别的那个无异，她今天可能晚一点儿到。”
夏夷则点点头，叫来服务员点了二人的单，一时没有说话。
乐无异挠了挠头，不知道闻人什么时候才会来，自己可千万要把这个相亲男留住，否则要是他扭头就走，回去之后和介绍人说闻人的坏话，估计她会被徒弟不急师父急的程廷钧念到死吧……
他想起他在来之前帮闻人在网上查过相亲的注意事项，其中第一项是“热情：要让对方感觉到你的重视”，嗯这个自己刚刚冲过去的时候那么热切，他一定已经感同身受了；那么第二项就是“友善：尽可能打开话题，让对方感觉到你的兴趣”。
“那个……夷则，要不我们先聊聊？”
夏夷则觉得如果有面镜子的话，他一定能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表情。
什么叫做我们先聊聊？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对了夷则，我和你说，你这个绒毛围巾能不能摘掉？”
“……啊？”夏夷则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可能……不太够用。
“就，那个，闻人特别害怕毛茸茸的动物，我觉得吧，她不愿……不不不，她不愿意随随便便就来见你所以要打扮一下的原因就是你长得很帅，唔，如果没有围巾就更帅了、啊也不对……”
相亲注意事项第三条：“坦诚：不要紧张，相亲不是面试，切忌过度包装过度用力”。
“算了我说实话吧，闻人有个师兄，从小喜欢穿一身毛，有次过年的时候他跑到街上舞狮队伍里面去，披着毛茸茸狮子皮吓唬闻人，那之后她就一直对毛茸茸的小动物和衣服有心理阴影，她叫上我一起来……也是有点不敢面对你的意思。”乐无异把手机伸过来给夏夷则看，那上面是一张他围着这条围巾的生活照，黑色的绒毛环绕下更显得他一张脸明明如玉。
“好。”夏夷则没再说什么，径直解下了围巾，露出白色衬衣的领口和胸口一线肌肤，干净清爽，线条利落。
相亲注意事项第四条：“爱好：谈谈彼此的爱好，寻求契合点。”
“哎，夷则，我听闻人说你是个调酒师，那你平常都喜欢做什么？”
夏夷则啜了一口咖啡，回答：“喝酒，看书。”
……喵了个咪的这怎么找契合点？臣妾，不，臣做不到啊！
乐无异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得使出最后一招——
“那个夷则你先坐一会儿我去一下洗手间哈。”
“不必去了。”夏夷则笑笑，扬一扬手机，“闻人羽给我发了道歉短信。”
“喵了个咪的她什么意思！我还在这边帮她拖延时间！”乐无异看上去很想拍桌子。
“她说临时有个很重要的宣讲会，今天来不了了。”夏夷则看上去倒并不失望的样子，语气也轻快了一些，“想来是没有缘分吧。”
“那个……夷则对不起啊，其实闻人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就是有时候有点儿粗枝大叶的。”
夏夷则抬眼看看他，心想你有资格说这句评语吗。
“要不夷则我请你吃饭吧？”乐无异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不用了，我晚上还要上班。”夏夷则假装已经忘记了自己请过假这回事，一句话说得自然而然，“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吧。”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回见喽夷则~”
“回见。”
乐无异冲他摆摆手，先走了。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来，大约是准备声讨不够仗义的闻人。
夏夷则把剩下的一点咖啡喝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自己为什么还要说“回见”？
与此同时，收获了闻人羽情真意切的道歉迅速从怒气冲冲切换成不好意思模式的乐无异站在校门外鸡排店门口长长的队伍里，无聊之下点开了浏览器页面。
半天前看过的网页第一时间映入眼帘，而他终于发现今天相亲时那种古怪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相亲小技巧：教你如何捕获女友芳心”。
貌似……有哪里……不太对……啊？
其二·一回生二回熟只是个美好的谎言
“有听众写信给我，说爱情最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大约很难给出一个范式的答案，爱情来的时候，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不同的。王菲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听上去让人难免有些惶恐和紧张，林峯说爱情来到时候，似明媚天气，可是却不能掩饰走的时候雪落雨飞的结局。其实我还没有开始过一段爱情，如果问我期待中它会是什么样子，我希望，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孙燕姿的《遇见》，愿亲爱的你们，遇见爱。”
夏夷则和闻人羽的第二次约见，定在了校外不远处一家颇有特色的中餐馆。
这一回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上次回家之后，夏红珊深切地表达了对于他没能马上给自己带个媳妇儿回来的不满，并且坚持要陪他进行下一次相亲，差点把酒吧吧台给掀了。
最后还是清和劝住了她。
清和曾经是夏夷则的导师，一大爱好就是喝酒，还曾在夏家的酒吧里客串过一段时间的调酒师，在红珊面前也算说得上话。
最后夏妈妈终于妥协，自己不去了，但是要清和跟着去把把关。正好这人也对自己学生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有点好奇，还真的就跟着一起来了。
茶社的木质桌子看上去颇具古意，两边的座椅做成秋千形状，绳子上还绕了绿色的藤蔓，隔一段距离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儿来。
两个人一进门，就看见窗边一桌的秋千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无聊地小幅度前后晃荡着。
“乐无异？”夏夷则有点惊讶。
“哎，夷则！”那人听到声音猛然转过头来，头上的呆毛反应不及跟得慢了些，一径颤颤悠悠。
“红珊现在开放成这样了？”清和惊讶地看看乐无异又看看自己的学生，“她确定你的性向了吗就给你介绍男人？”
夏夷则痛苦地撑了撑头：“不……他只是女方的朋友。”
这个时候乐无异已经迎了上来，看清了清和的长相之后大吃一惊，“夷则，这次还是你相亲吗？还是换了个对象？”
“……”
夏夷则莫名居然觉得有点欣慰，这大约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老师这么精彩的脸色。
“不，这位是我的老师，陪我一起来的。”
“都多大人了相亲还带家长啊……”乐无异嘟嘟囔囔。
三个人在桌子两边坐了，乐无异有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那个，夷则，今天闻人真的准备来的！真的！就是……就是我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她看到有个妹子晕倒了，就先送她去医院了，咱们等等吧，等等她就来了！”
“好。”夏夷则点点头。
“哈，夷则你真好！”乐无异开心地掏出一张卡，“那个，上次你请我喝了咖啡，这次我请你和你老师吃饭吧！”
这边两个人的目光同时停在那张土豪金颜色的卡上。
限量制作，专供各种二代使用，在衣食住行各奢侈店家中都享有VIP待遇的乐氏集团信用卡卡。
夏夷则看了一眼便移开眼光去看乐无异，这人……就直接把这种东西大喇喇拍桌子上，真的不怕出门就被人敲晕带走吗？
倒是清和的目光在卡上停留了很久。
“咳咳，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就不打扰了，你们两个慢慢聊。”清和起身离座，笑眯眯地按了按弟子的肩膀，“夷则啊，我清和门下，呵呵，你懂。”
“……”
对不起弟子不想懂。
“夷则想吃点什么？”那边已经在热情地询问了。
“你点就可以了。”
“好，那我来！”
乐无异下笔如飞，完事把菜单递过来：“夷则你看看还要添点什么？”
熏鱼香酥脆、蜜汁莲藕、龙井问茶、春油笋干、东坡肉、醋鲈鱼、赛蟹羹。
……足足有小半不能吃。
“这样就好。”夏夷则点点头，不准备和乐无异解释自己不喜欢吃水产这件事。
上菜的速度不慢，乐无异本来还试图挑起话题，结果看夏夷则大约是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类，渐渐也安静了。
结果上了五个菜之后，乐无异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小叮当》的主题曲。
“喂，闻人，啊……好，我这就过去。”
他挂了电话，向着夏夷则歉意地笑了笑。
“那个……对不起啊，闻人不是刚刚路上救了个妹子吗，她今天没带钱包出门，喊我去医院呢……要不，夷则你继续吃？我先把帐结了。”
“不必。”看着乐无异唤来服务员，夏夷则也跟着一同起身。
“真是不好意思，两次都……出这种意外，”乐无异挠挠头，“对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说起来你还没见过闻人本人呢，比照片漂亮多啦。”
“好。”
出门的时候，夏夷则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明明是自己脱身的大好机会……怎么就答应……跟着去了呢？
校医院离约会的地方不过十分钟路，两个人也没坐车，一路走过去的，半路上经过一家包子店，乐无异和夏夷则说：“等等。”
然后排到队伍末尾，笑着问：“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包子？”
夏夷则看着他，目光中写着疑问。
“你是不是不吃鱼？刚刚熏鱼和鲈鱼你都没动筷子，肯定没吃饱。”乐无异转过头去打量包子铺的牌子，“闻人也没吃午饭呢，顺便也给她带两个鲜肉的好了，夷则你到底要什么，快点说。”
“不……”夏夷则拒绝的话说到一半，突然笑了。
“两个青菜的就可以，谢谢。”
“夷则你真客套，明明是我的错，没事先做好功课都不知道你不吃什么！”乐无异懊恼地抓抓头，“不过，夷则，你声音真好听。”
……
夏夷则再度确定自己一辈子都跟不上这人的脑回路。
其三·上贼船容易，下来就……{蜡烛}
“‘我和同学们十多年没见了，听说有聚会，大家都纷纷请假赶来，国外的几位也都会到，有几个说宁可马上辞职也要来聚会，不过想想也是，人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年呢。他们说吃完饭要去唱K，不过我是个不怎么听歌的人，您能帮忙推荐几首歌吗？’——这是我刚刚收到的信。朋友是生命中最美丽的景色，我们都曾经路过。不管多久没有联系，在他们面前，我们依旧还是最初的自己。”
“如果让我来挑的话，周华健的《朋友》一定会上榜。他还合唱过一首《既然是兄弟》，也是很不错的歌，郑伊健有一首《友情岁月》也可以唱。《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估计是必选曲目吧，另外再加送两首，SHE的《老婆》，范玮琪的《一个是夏天一个是秋天》，可以推荐给您的女性同学，这两首歌都比较新，大约需要学一下。如果能唱闽南语的话施文彬的《闲闲来泡茶》也是我非常喜欢的歌。”
“最后不要忘记《难忘今宵》，愿青山常在，人皆不老。”
乐无异把两个热气腾腾的青菜包子塞到夏夷则手里，突然“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
“帮我拿一下。”他把剩下的包子也给夏夷则拎着，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蓝色的羊毛围巾很长，差点拖到地，末端还绣着一只毛茸茸的黄色小鸡。
看着他拎着围巾要往自己的脖子上绕，夏夷则退了一步：“乐无异？”
“你看你冻成什么样子，嘴唇都紫了，上次说了不要围毛茸茸的围巾，你怎么就干脆不围了。”
另一个人的体温环绕上来，乐无异把围巾给夏夷则系上，末了小心地把末端的小黄鸡图案塞进去一点：“好啦，这样就不会吓到闻人了。”
他笑眯眯地拍拍围巾，震动和着暖意一路传到夏夷则的脖颈上。
“走吧~”
他们两个到了医院的输液室，一进门就有一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女生站起来朝着他们招手，又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旁边的病床上睡着一个穿绿色羊绒衫的女生，面相特别嫩，看上去简直是个高中生，此刻正在输液，床头柜上放着一盒……炸鸡腿？
别说，还挺香的。
“还好吗？”夏夷则看着床上的女生问。
提到这个，闻人忍不住咳了两声：“她……好像就是饿着了……本来是在排队买炸鸡然后就……饿晕了……医生说就是低血糖。”
乐无异和夏夷则面面相觑。
“对了闻人，我带卡过来了，现金也有，我先去把钱付了？”乐无异压低了声音。
“那个……”闻人羽看看夏夷则，表情多少有点紧张。
“我去吧。”夏夷则客套地微笑了一下。
“那怎么成！让你过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大约是乐无异的声音大了点，床上的绿衫子少女慢慢睁开了眼睛。
“饿死我了！”
闻人赶忙把床头柜上的鸡腿递过去：“慢慢吃，哎别动右手，你还在挂糖水呢。”
“哦，谢谢。”女生拿面巾纸抱着炸鸡腿欢欢喜喜地啃了两口，终于抬起头来，“那个……这是哪儿？”
三个人都沉默了。
“小妹妹，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少女看上去被乐无异突然放大的脸吓着了，鸡腿差点掉下来，一脸肉疼的表情。
“我……我叫阿阮……”
“呼，还好还好，不是失忆。”乐无异抬起头来，开开心心地说。
闻人羽带着惨不忍睹的表情一巴掌敲到他头上，然后才说：“这里是医院，我叫闻人羽，这位是乐无异，这位……是夏夷则，你刚刚晕倒了，我们送你过来的。”
阿阮偏偏头，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谢谢你啊，不过我身上没带钱，你能帮我打一下这个电话吗？”
“我来我来！”乐无异说着就掏出手机。
“哇！土豪金！你是不是很有钱呀？”阿阮瞪大了眼睛，“谢衣哥哥说用土豪金的都是有钱人，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咳咳……也、也没有很有钱啦……”乐无异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来，电话是多少和我说。”
“哦，150XXXXXXXX。”
乐无异打过去没打通，于是就先发了短信。
阿阮也不在意，开开心心地啃着鸡腿，整个人都在发光，还对闻人羽说：“闻人姐姐，这家的鸡腿做得最好吃了，你也吃个吧？”
闻人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乐无异看着她的吃相着实心中不忍，悄悄跟夏夷则说：“这姑娘几天没吃饭了？怎么能饿成这样啊……真作孽。”
等阿阮的监护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在此之间，阿阮已经把一大盒炸鸡腿都消灭干净，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乐无异毫不怀疑她能单刷KFC的全家桶还带可乐。他出去交了钱，又就近买了一个大大的果篮和一堆零食，四个人就坐在病床旁边吃了起来。
夏夷则多少有点不自在，且不说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总让他觉得不对，单说医院这个地方……吃得这么兴高采烈真的没问题吗？
乐无异找了柄汤匙在火龙果皮肉分离的地方搅了一圈，拿水果刀在皮上划一道，完完整整地剥出一整只火龙果来切成小块，拿炸鸡的盒子盛着递到他面前，插上一根牙签：“夷则，来尝尝这个。”
“……谢谢。”
正在这时，输液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冲进来，本应该是帅气而精致的脸，却写满了焦急神色。
“阿阮，你没事吧？”
“老师？！”乐无异从凳子上蹦起来。他手里还拿着半根香蕉，剩下半根梗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去，噎得说不上话，闻人羽一拳砸在他背上，这口气才终于顺了。
“谢衣哥哥你来啦？”阿阮吃掉最后一块小饼干，笑嘻嘻的。
“无异，你没事吧？”看阿阮一切都好，谢衣转向乐无异。
“没事没事，”乐无异喘了两口气，“对了，那个，老师您吃香蕉吗？”
夏夷则这边差点半块火龙果呛进嗓子眼。
“不了，我来接阿阮。”谢衣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厢将各自际遇一说，才终于真相大白。原来阿阮是谢衣的远房亲戚暂时托付给他照顾的，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小，今年已经大一了，和乐无异闻人羽一个学校，不过是艺术部的，平常不在这个校区。本来她在谢衣家住得好好的，但是这两天谢衣的老师来了，她就有点无聊，又实在是……想吃好吃的想疯了，就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结果居然能饿晕在炸鸡店门口。
谢衣把钱还给乐无异——就不提这孩子是怎么脸红心跳百般推拒的了，两队人各自分道，阿阮对闻人羽依依不舍，拉着她的手要她答应以后一定来自己家里做客。
夏夷则看看时间也不早，对乐无异和闻人羽挥挥手：“那我也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些。”
“哎夷则你别走啊！你和闻人还没说上话呢！”
夏夷则看看面色尴尬的闻人，心想你能长点儿心吗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夏先生。”闻人羽深吸一口气，仰视着夏夷则的眼睛，语气坚定，“今天真的很对不起，虽然这不是好时机，不过我还是要说，我的志向是入伍，我暂时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夏夷则点头：“我明白，谢谢你直接告诉我。”
闻人一脸抱歉：“我回去会和家里说清楚的，不会让他们再打扰你了。”
“喂喂，闻人你别这样啊，你会被程师父和你师兄念到死的……他们就是怕你进了部队吃苦，现在你拒绝夷则，回头他们再找一个……恐怕就没有夷则这么通情达理了。”
……真是谢谢你对我的评价。夏夷则想。
闻人羽站在原地，面色数变，最后一脸放弃治疗地说：“要不我和师父说我其实喜欢你？”
乐无异噔噔噔退了三步：“别开玩笑了好不好，这话肉包都不信！你师父好歹比肉包聪明点吧！”
闻人羽郁闷地一拳捶在路边广告牌上，夏夷则惊讶地发现广告牌居然凹下去了。
“那要怎么办啊！”
“闻人……姑娘，”夏夷则斟酌了一下，叫小姐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会介意，叫女士又实在老了些，最后他挑选了一个稍微有些复古的称呼，“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假装跟我交往？”
闻人羽和乐无异都惊呆了。
“其实我也不愿意面对家庭在这方面的压力，但是只是相亲，又实在不好拒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互相帮忙。”
“对呀！这样就解决了！”乐无异重重一拳捶在夏夷则肩头，“闻人！看见没！这才是好朋友！好兄弟！”
“夷则你真是太仗义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一定时时刻刻帮你留意！”闻人羽眼睛也亮了。
“对呀对呀，我要是有个妹妹，一定嫁给夷则！”乐无异在空气中挥舞着拳头。
夏夷则别过头去，心想你们两个真的是朋友，纯的。
不管怎么说，夏夷则闻人羽互助计划，就这么愉快地开始了。
夏夷则回到清和家里——这两天他实在是受不了夏红珊的语言轰炸，只得暂时借住在清和的别墅里——看见他的老师正很没形象地斜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听啤酒。
看到他回来，清和招招手：“玩得挺久啊，怎么样，开心吗？”
夏夷则摇摇头，本来还想声讨老师见了卡就不要徒弟的心渐渐淡了，笑着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当闲话说了一遍。
清和一边听一边笑，末了递了罐青岛啤酒给他：“不管怎么说总算你暂时能应付家里了，恭喜。”
“青岛啤酒？”夏夷则一挑眉，“怎么又开始喝这个牌子？”
清和笑了笑：“因为紫胤家里只有这个。”
夏夷则微妙地看他一眼：“老师您又去蹭饭了？”
清和点头点得理所当然：“能蹭为什么不蹭？”
“……”夏夷则笑笑，“说得好。”
两个人用罐装青岛干杯。
和徒弟喝着酒，清和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飘远了。今天他提前退席让徒弟和那个叫乐无异的小子聊天，结果也没啥别的计划，站在店门口就走起了神。
然后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抱歉，我没想到是你。”
回应他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似乎可以通过它怀想主人的绝代风华：“我才要跟你道歉，明知道你会拒绝，还这样绕弯约你出来，如果不是为了维护我的面子，恐怕你现在就要起身走人了。”
咦，似乎有八卦可以听。
清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两步，装模作样地在指间捻了一根烟。透过两排富贵竹，可以看到那端桌旁两个人影影绰绰的轮廓。
“虽然去年你就拒绝过我了，但是这一年里你也没有跟任何人交往，所以我想再问一次，能不能试试跟我在一起？”红衣的女子话音带笑，即使寒冬，也能感觉得到逼人的生命力。
紫胤蹙眉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抱歉，不能。”
红玉叹了口气，却听不出多少失望的意思：“好吧，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来陪我吃饭。”
“想吃饭，可以直接找我。”紫胤说，“但是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红玉击掌而笑：“好的好的，下次我一定吃完饭再说。”
清和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边紫胤动作一顿，转头望过来，随即和红玉说了两句什么，起身离席。
清和笑着朝他招手。
紫胤面上表情有些无奈：“你笑什么？”
“笑你不解风情啊。”清和笑得更开心了。
紫胤侧过头去权当没听见：“你来这里做什么？”
“相亲啊~”清和两手一摊。
“什么？”紫胤眼光微微一凝，露出了对他来说可算十分震惊的表情。
清和笑得掌不住：“不是我，是我徒弟，夷则要来相亲。”
“哦，”紫胤点点头，“那你来做什么？”
“来当灯泡呗。”清和还是笑。
“孩子大了，要给他们留点个人空间，现在的年轻人出门约会，不喜欢每次都有家长跟着。”紫胤叹了口气，决定教育他一下。
“是是是，”清和立马低头认错，“我这不是意识到错误，赶紧出来了吗？”
就是不知道如果紫胤看到夷则那个小对象还会不会说要自己留点空间这种话。
紫胤嗯了一声：“不过你只有夷则一个徒弟，不放心也是正常的，我家两个出门总是一起，有陵越看着屠苏，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清和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们正说着话，红玉从里面出来了，拿着手机，步履匆忙：“抱歉，前辈找我有事，我先走一步，下次我请你。”
“不必，你去吧。”紫胤点点头。
“啧啧，你的饭顿黄了，这可不能怪我。”清和说。
紫胤转身就走。
“哎，去哪里？”
“回家吃饭。”
“我也还没吃呢，一起啊？”
紫胤立定，回头看着清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好。”
其四：放弃治疗的前奏
“忙忙碌碌的城市里，我们常常会忘记，听一听自己心底的声音。111235 像风筝呼啸而去，555724 是落叶轻轻哭泣，111237 没有人认真在听，那被你遗忘的旋律，却是我宿命的追寻。身体将会睡去，但是，请记得把耳朵叫醒。”
夏红珊知道夏夷则和闻人羽开始交往，好歹消停了几天，夏红珊还专门给了他一条珊瑚手串，说托人开过光的，让他给闻人羽当见面礼。
虽然只是假托在交往，但是总还是要走一下形式，夏夷则和闻人羽商定两个周见一次面，正好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带上手串过去。
地点还是定在上次的中餐馆，他一进门，远远就看见窗边有人冲他招手，又是乐无异[着重号]一个人[/着重号]。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坐下，点点头：“乐无异。”
“叫我无异就成啦，干嘛那么客气，你看我就叫你夷则，这才是对待朋友的正确态度。”
夏夷则完全、彻底、非常不想跟他说话。
“闻人怎么不在？”
乐无异挠挠头：“哦，你找闻人啊？我导师，就是谢衣，你上次见过的，他和我师祖出去玩啦，家里就只有阿阮一个人，怕她又饿晕了，闻人就过去暂住两天，叫我替她过来陪你。”
夏夷则刷了一屏的省略号。
“那个，阿阮是女孩子啊，她一个人在家，我过去不合适，所以就和闻人换了，你不介意吧？”
他亮晶晶的眼神热切地望着夏夷则。
“……”夏夷则暗暗忍住了想挥拳的冲动，“不介意。”
他拿出装着手链的盒子递过去：“烦请把这个带给闻人，这是我母亲送给她的礼物。”
“哦，好。”乐无异接过去，好奇地左看右看，“那个，这个里面是什么啊？”
夏夷则笑了笑没说话。
“夷则，告诉我嘛，我还得给你回礼呢。”
夏夷则抬了抬眼，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乐无异仿佛才发现自己的语病，连忙解释：“夷则你别想太多，我就是，那个，闻人她不太逛街买东西的，所以要买什么一般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参详，你直接告诉我，我帮她挑起来也省事儿点。”
“里面是一条珊瑚手链。”
“手链啊……”乐无异挠挠头，“回你个什么好呢……”
他站起身，眼光在自己身上走了一圈，一拍大腿：“哎有了，我给你做个牌子吧怎么样？”
他拎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绳把一块银色的牌子拉出来给夏夷则看：“你看，这个是我妈给我做的，和我哥的是一对儿，上面这个不是鬼画符，是字，他那个是吉祥安康，我这个是富贵绵长。你别说可灵了，我这二十年别的都没啥可说的，就是财运好，特别好！怎么样我也给你做一个？”
夏夷则看着那块牌子，手工很精致，四周有繁复的银饰纹路，他觉得自己再怎么尽力也不太跟得上乐无异的思维回路，于是最后也就是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了。”
“这有啥麻烦的。”乐无异眼睛亮亮的，“这种东西，分分钟搞定，别说它了，你就是想要机关首饰盒，我也能给你做出来，我学的是机械设计制造专业，哎来我给你看我的期末大作业，就谢衣老师那门课的。”
他抱起放在一边的笔记本电脑，直接坐到夏夷则旁边，把屏幕亮给他看：“喏，你看，会飞的小鸟，好玩吧？”
夏夷则看着屏幕上一堆注明尺寸的小部件，它们看上去都很精致，每个部件旁边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释，精细得不像是乐无异能干出来的活儿，也有了些兴趣：“这个和儿童玩具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你等等哈，我记得我带了来着……”乐无异在电脑包里一通乱翻，最后扯出一只小小的鸟儿来，不过半个巴掌大小，一望可知是木质结构，然而看上去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个是个模型，真正制作的时候应该会换合金或者是碳纤维的，你看，拨一下这里……”
他动了动那只鸟儿，它突然就抬起头来左顾右盼，然后扑扇了几下翅膀，用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
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儿童玩具那样缓慢滞重的反应，这只鸟儿甚至可以说是轻盈和灵巧的。
“厉害吧？回头换了材料它还能飞呢！我和你说我手可巧了，上至造房铺瓦下至洗衣做饭就没有我不会的！”
……这个得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对了，夷则，我早就想和你说了，我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
“我……”夏夷则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真的，而且总觉得有点耳熟……奇怪，想不起来。”
“可能是记错了吧，声音像的人很多的。”
“不会，我的耳朵很好使的！”乐无异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你有没有看过那个故事？机器出了故障，一堆人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结果有个特厉害的工程师走过来听了听，划了条线，说这里拆开线圈少两圈就可以，大家就按他的说法去做，最后真的修好了。谢衣老师说我们学机械的就得这样，总不能每次出故障都拆开排查，所以耳朵一定要灵，记忆力也要好。”
他拍拍胸脯：“真的，只要熟了，每个人的脚步声我都能分出来。”
“很厉害。”夏夷则笑笑，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总体而言，今天的见面还是很愉快的，吃完午饭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小时才告别离去的时候，乐无异朝着夏夷则挥挥手，眉眼弯弯。
“夷则，等着我的回礼！”
其五：no zuo no die why you still try
“我有个朋友和我说，当爱情真正来临的时候，整个人的背景都是粉红色，走在街上看到傻瓜一样的对对情侣，想要嘲笑的时候却会因为想起一些相似的小细节而脸红。这样的日子里最适合听的就是轻松温暖的歌曲，闭上眼睛就可以跟着旋律一起踏出舞步，123睁开眼，面前的就是你。——戴佩妮《就是你》，送给正在爱，和将要爱的你。”
第四次见面，还是同一家餐馆。
看见乐无异再度一个人在座位上向他招手的时候，夏夷则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过好像也无所谓了。
不过等他走过去，看见乐无异手腕上挂着一串蓝色的珊瑚手链，表情还是有微妙的扭曲：“你怎么把这个戴出来了？不对，为什么是你戴着出来了？”
“啊？”乐无异茫然地看着他，“闻人平时要训练，打拳打沙袋什么的，说戴不了，跟我要了别的东西，把这个给我了。我想着开过光的东西放着总是不好，先随便戴两天。有什么问题吗？”
“……没。”夏夷则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乐无异掏出一个小盒子：“给，闻人说阿阮想去游乐场她陪着去了，正好我要回礼给你，只好自己来了。”
夏夷则觉得这话哪里有问题，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盒子上。
那真是个很漂亮很精致的盒子，盒面是镂空的，繁复的银丝纠结缠绕在一起，拧成了类似中国结的形状，开启的锁扣表面有个龙飞凤舞的乐字，就像是LOGO，居然还做了金属拉丝工艺。
——这东西拿出来总觉得里面是戒指好吗？
“我自己做的，厉害不？”乐无异期待地瞅着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块表。
……这个牌子我戴出去别人不会以为是真货的……
“我看你上次不是很喜欢牌子的样子，就自作主张换成表了，男人戴牌子是挺奇怪的，我这是老妈非让戴实在没办法，说起来你看虽然你妈催你来相亲，但是起码没逼你戴牌子呀想开点。”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并没有什么可想不开的好吗！
“来，伸手。”乐无异拿起表，拉过夏夷则的手，把袖子往上捋……
“咦，师弟？”
夏夷则一惊抬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过道里站的，真的是逸清。
他触电一般抽回手，头皮发麻，又不得不跟乐无异介绍：“无异，这是我学姐逸清。”
乐无异倒是非常坦然地打招呼：“学姐好，我叫乐无异。”
逸清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几变，看向乐无异的眼神满是赞赏：“年轻人，真是有魄力啊，给你点32个赞！”
乐无异头上问号几乎要凝成实体。
逸清说：“师弟，我以前没见过你这个朋友啊，什么时候认识的？”
夏夷则刚刚张开口，乐无异就抢着回答：“上个月相亲认识的。”
逸清眼神一变。
“不……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夏夷则虚弱地插了一句。
“是的是的，我只是来给他回礼的。”乐无异很认真地点头
逸清眼神又是一变。
夏夷则默默地扶住了额头。
逸清说：“哦~~~~~”
夏夷则听着那个拖长的音调就觉得不妙，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逸清装作没有看见夏夷则威胁的眼神，要比后盾，清和还拧不过南熏，这个师弟又能把她怎么样。
乐无异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挠了挠头问：“学姐也来吃饭吗？不如一起，我请客。”
夏夷则瞥了他一眼，心想，有钱就能这么乱花了吗？败家子。
出乎他意料的，逸清居然婉拒了：“谢谢你啦无异，不过我约了人，就不打扰了。夷则可是很难得结交新朋友呢，乐无异，加油啊！”
“嗯，谢谢师姐，我会加油的！”乐无异开开心心点头。
逸清潇洒离去。
夏夷则咬牙切齿。
乐无异莫名其妙。
“你师姐人不错啊。”他笑着对夏夷则说。
不错个鬼！夏夷则内心悲愤：她一定是去整理你提供的新素材了。
其六：你以为马甲能披多久？
“昨晚节目后我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如果实在无法继续爱下去，怎么办。奶茶有一首歌叫《亲爱的路人》，她唱，所谓承诺，都要分了手才承认是枷锁；所谓辜负，都是浪漫的蹉跎。我愿意相信，对的人终于会来到，因为犯的错够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要在寻找爱的路上受伤，当你确定身边的人不爱你的时候，洒脱是必要的执着，请相信对的人会成为一对，因为再不怕犯错。”
两个周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夏夷则和乐无异，啊不，闻人羽约定见面的日子。
夏夷则从两天前就开始头疼，上次那个餐馆是真的不能去了，他可是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师姐的行动力，这点从自己最近每天打开手机都能收到三四条师兄弟姐妹甚至后辈的问候短信上实在体现得不能再明显了。
他看着收件箱里那一堆语气各异但是中心思想都只有一个的短信，简直想直接换个号码。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夷则，我是无异。”
“怎么了？”
“那个，我们想去唱K，你一起来吗？闻人和阿阮都在，还有我哥和闻人的师兄。”
……不管怎么样只要不去餐馆就好。
夏夷则努力忽略自己心底那一点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他和乐无异在地铁站碰面，两个人结伴到了KTV，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单纯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逸清也在？
“夷则，这位是逸清，我朋友。”看到他的目光落在逸清身上，闻人站起来介绍，“那个，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哟，师弟，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对师姐要有礼貌哟~”逸清笑眯眯摆手。
“师姐好。”夏夷则冲着逸清点点头，自动自觉地坐到角落去，连秦炀阿阮都不想招呼了。
“闻人，你怎么会认识夷则的师姐？”先开口问的是乐无异。
“呃……那个……反正就是认识啦……”闻人难得吞吞吐吐的。
“我们可是合作伙伴哟~你们不会懂的~”逸清拍拍手，“来，唱歌。”
“逸清姐姐，你和闻人姐姐是什么合作伙伴啊？”阿阮艰难地把目光从桌面零食上移开，抬起头来问。
“没什么，就是我给她的文画画。”闻人摸摸阿阮的头，“怎么不吃？”
“……”阿阮看上去有点儿委屈，“谢衣哥哥说KTV的零食好贵，不划算，可是我饿了……”
“哈哈，你想吃就吃，不够咱们再买，你又不是无异，吃多少都成。”闻人笑着拆开一包薯片递到她手里。
“真的吗？”阿阮眼睛里瞬间放出光来，“闻人姐姐你蒸嗷！”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嘴里已经塞满了薯片。
“喂，什么叫她又不是我！今天可是我请客！难道我就不能吃吗？”乐无异各种不爽。
“……能吃能吃，你快吃吧。”闻人羽毫不客气塞了乐无异一嘴薯片。
“呵。”夏夷则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夷则里哈笑！”乐无异瞪了他一眼。
“哦，弟弟！”包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进来一个看上去很像是新疆友人的家伙。
“夷则，这个是我哥哥安尼瓦尔，老哥，其他人你都认识，这是夏夷则。”乐无异好不容易从熊抱中挣扎出来，给夏夷则介绍了一下。
“对！我是无异的亲哥哥！”安尼瓦尔拍拍胸脯。
夏夷则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的……一言难尽。
“哈，是这样的，我是我爸妈收养的，前两年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点不太爱动脑子。”趁着安尼瓦尔跑去和闻人秦炀打招呼的时候，乐无异压低了声音凑到夏夷则耳边说。
气息吹进耳朵里，有点痒。
夏夷则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
不过……乐无异你对自己的身世……也未免太淡定了一点吧。
“人齐了人齐了，快唱歌都唱歌，谁也别想赖！”逸清啪啪啪拍手。
“来！弟弟！我们来一首！”安尼瓦尔不由分说过来拉起无异，对坐在点歌台旁边的秦炀大笑，“来个《套马杆》！”
“……老哥求放过……”
在场几个除了夏夷则和秦炀都算是玩得开的类型，很快就闹成了一团，就算是稳重如秦炀也很快就在接下来的摇骰子唱歌环节中败下阵来，唱了一首《传奇》。
问题在于夏夷则运气实在太好，接连摇了三次五点两次六点，怎么都轮不到他唱歌的节奏，倒是乐无异不幸中奖，逸清在旁边看到，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闻人，你不是说他能唱《贵妃醉酒》？”
乐无异默默地看了闻人一眼。
他还真能唱。自从某次班级聚会的时候好玩唱了这首歌之后这个传说就一直在同学之间口耳相传，没想到闻人居然还说给逸清听。
“小叶子你能唱这个呀？好厉害！”阿阮和零食的搏斗告一段落，在那边唯恐天下不乱地拍手。
“唱就唱！你们听好了！”
乐无异唱得挺投入，还时不时扭上两下，末了“醉在君王怀，梦回大唐爱”的时候他直接往夏夷则这边凑过来，笑眯眯把话筒一递：“陛下~你来一首~罢！”花腔捏得那叫一个到位。
夏夷则接过话筒，无意间擦过对方的手指，似乎要被火灼伤。
他抬起头：“好，那我唱一首。”
喵了个咪的夷则这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吧？怎么能把“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这种词唱得这么自然！乐无异默默地吐槽，接触到夏夷则无意间飘过来的目光的时候，他不自在地抓了抓头。
好像……有哪里……很奇怪……
不过说起来，夷则唱歌的声音也很好听……总觉得哪里听过。
夏夷则唱完这一首之后话筒被阿阮抢过去了，她回转身来瞅着闻人羽：“闻人姐姐我们来一首好不好？嗯……唱什么呢？”
“逸清姐姐，有什么适合我和闻人姐姐的歌呀？”
“师弟？”逸清自己不回答，转向了夏夷则。
夏夷则微微皱眉想了一下：“SHE的《老婆》，范玮琪的《一个是夏天一个是秋天》，郭静的《嫁妆》都可以。”
“哈哈哈哈师弟你真含蓄，你怎么不推荐《如果的事》？”逸清拍着大腿笑。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节操吗？夏夷则完全不想看她。
他们两个在这边笑闹，乐无异的眼睛却惊讶地瞪大了，他转过头去看着夏夷则，猛地摇了摇头。
不对，那个DJ叫李焱，有名有姓，百度百科上都查得到……可是身边这个人叫夏夷则，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嗯，一定是。
其七：哦“其七”什么的念起来好虐【。
“常常会有听众写信或者打电话来问，我最喜欢的关于爱情的歌是什么，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其实有很多好歌和爱情无关，或者说和爱情的关系不大，但这不妨碍它们从流行变成经典。”
“呵，偏题了，说到爱情这种……我至今仍无缘接触的情绪，我为大家推荐一首歌，1992年，张学友的《明日世界终结时》。”
李焱轻声地哼起旋律，他的粤语歌居然唱得很好，本来是年轻而凛冽的声线，那一瞬间几乎有了刻骨的坚定，以及温柔。
“无尽的深情时间都不可抹走，旁人话顽固我只有笑着承受，流行现代的爱即使可买也可偷，但爱上你后，谁叫我再，已经不想找借口……”
他的声音渐渐淡出，张学友的原唱接上来。
“在无尽变化转折时候，只得你始终捉紧我手。在名利对错真假当中争斗，唯独你会给我分忧。在明日世界终结时候，都不悔今生曾经跟你走。在成败进退反覆当中争斗，唯独有你的爱，如动力在背后。”
“虽然不曾经历过，但是却好像一直在期待这样的感情，只要和你在一起，我能去到这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能面对任何风雨。在成败进退反覆当中争斗，唯独有你的爱，如动力在背后。就以这首歌作为今天的结束吧，晚安，好梦。”
混乱而不堪回首的KTV之旅仿佛成了乐无异和夏夷则关系的转折点，他们开始不再拘于两周一次的约定，平日里也经常会约出来玩玩，哦不对，主要是乐无异平日里常常打电话约夏夷则出来玩，而夏夷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不起来要拒绝。
一定是和乐无异相处多了被传染了吧，他想，改天要去找个医生看看。
不过在看病之前，还是先想想乐无异的生日要送点什么好，每次见面乐无异总是会带点自己亲手做的小东西，还记得上一次他烤的小甜饼味道实在太好，夏夷则带到酒吧之后十五分钟就被哄抢一空，这样一次两次积累下来，导致他在突然听逸清说对方还有一个周就要过生日的时候觉得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
闻人羽看到是夏夷则的电话之后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假交往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过听到夏夷则问话的内容的时候，她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无异喜欢什么啊……”她仔细地想了想。
“其实无异自己有钱，什么都不缺，你要是真想送，送个耳机好了，什么牌子我也不太了解，他平常也就拿来听广播。你知不知道五年前那个节目，晚上十点半放的，叫什么来着……哦，《夜曲》？”
电话那端踢里哐啷一阵乱响，直接断了。
？
“闻人姐姐怎么了呀？”
阿阮凑过来问。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反正住在谢衣哥哥家也是讨人嫌，不如出来住。程廷钧和秦炀对这种看上去一碰就要碎了的小女生简直要不知道怎么照顾才好，事事都顺着她，唯恐闻人羽一个不小心把她给捏伤了。
“没什么……”
这个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抱歉，刚刚绊了一下，摔了手机。”夏夷则的声音听上去很淡定。
“没事没事，你没摔着吧？”
“没有。多谢关心。对了……你说……无异他……”
“哈哈，你是不是也听过那个广播啊，他逢人就推荐，我也听过几期，无异在这一点上也够长情的，他前两天还和我抱怨说耳机用久了有杂音来着。”
“好，那我去查一下有什么好一点的耳机。多谢。”夏夷则简单聊了两句，便收了线。
怪不得……他说过自己的声音耳熟。
原来如此。
不过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对方生日之前提前见到乐无异。
还是在……自家的酒吧里。
这天晚上他本来规规矩矩在工作——顺便和欧阳少恭聊天，后者倚着吧台，有一搭没一搭地啜着柠檬水，看着百里屠苏抱着一沓打印纸到处发。
“怎么想的，来这里发问卷？这里得到的答案……未必准确吧？”夏夷则放下调酒器，修长的手指敲着吧台上的问卷，因为工作的缘故，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马甲，领口扎着紫色的蝴蝶结，还特意戴了一副黑色的平光镜，乍一看上去温文到了极点，然而此时斜撑吧台袖口卷起的样子又恰到好处地透出三分狂放不羁来。
“您一个月去几次酒吧，去酒吧的目的，最喜欢的酒吧吸引您的因素，在酒吧喜欢的音乐，在酒吧喜欢的饮品……”他摇摇头，“选项倒是挺全的，不过你说他们收集这个是要做什么？校园酒吧的可行性报告？”
“是啊，据说要在大学里也搞一个。”
“……不会是清和老师牵的头吧？”夏夷则有点无力。
“呵，还真让你猜着了。”欧阳少恭侧了身挡住一抹促狭笑意，“就是他牵的头，还抓了紫胤家的两位小朋友当壮丁，其实我也觉得你这里……并不适合做这种调查，最起码来你这里的人的目的……”
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往夏夷则身上飘。
“送你一杯酒，换你下边这句不必说了。”夏夷则一边说着一边要去拿酒杯。
“哈哈，吃准了我不会白喝你家的酒吗？”欧阳少恭笑得温润端方，“每次喝了你一杯酒，就要弹上好久的曲子，这样亏本的买卖我不做。何况今天要开车送百里回家，就不贪杯了。”
“哪里哪里，是欧阳老板曲艺高超，客人们……盛情难却。”夏夷则一挑眉，笑里含三分狡黠。
“好险好险，差点就让你岔开话题了。”欧阳少恭不紧不慢地弹指敲着水杯，发出清脆的回响，“来你这里的人，不是来约会，就是来约你啊，夏、公、子。”
夏夷则方待回击，对方已经笑着走开：“说曹操曹操就到，夏公子你的生意上门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可不敢坏人好事，就此告辞。”
夏夷则手一抖，险些捏断了酒杯脚。
向他走过来的是一个大约三十岁的中年人，看上去倒也算衣装笔挺风度翩翩，走过来就对着他笑得诚恳：“这位先生，你喜欢喝什么酒，我点一杯送你？”
夏夷则往旁边一瞟，不出意外看见临近的几桌都瞅着这边在笑，员工通道门口还站着个中年女人，捂着嘴笑得弯了腰。
还真是够喜闻乐见的。
“Sorry，我有伴了。”他摇摇头，“先生您要点什么？”
“嗯？你的伴居然舍得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中年人啧啧称奇，“这样的伴恐怕也没什么好的，而且……同类之间，多交流一下……不是很正常？”
夏夷则默默吸了一口气，刚准备开口，就被惊了一跳。
“夷则！”
“你——”
“夷则原来你在这家酒吧工作啊要不是逸清师姐告诉我我都找不到呢，哎夷则你这个样子可真帅！来请我喝酒吧你都会调什么酒啊？”
中年路人看了乐无异一眼。
穿得……挺没特色，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这就是……你的伴？”他问夏夷则，眼底不知不觉就带出两分轻蔑来。
夏夷则一挑眉。
还没等他表现出怒气，旁边那个刚才还笑得前仰后合的中年女人走过来，笑眯眯地拍拍男人的肩。
“这位大哥，不好意思，本店不招待了。”
她没有化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岁月的细纹，然而却依旧是个明艳照人的美人，连对年龄的坦然都成了她独特的韵味。
她扬起手来虚虚一指吧台后面墙上挂着的木制牌子，上面一溜儿七个大字“禁止调戏调酒师”赫然在目。
“既然您不遵守这里的规定，那我们也不欢迎您这样的客人。”女人声音轻柔，然而语意坚决。
中年人骂骂咧咧走了，那几桌看热闹的客人见着女人出来也都收回目光，只剩乐无异站在吧台前面，瞅着夏夷则，小眼神儿有点茫然。
“那个……为什么他看不起我？是因为我是你的伴？”
夏夷则无言以对。
女人走到乐无异身边，把他从头打量到脚。
“这一身顶级牌子的定制货，也难怪刚才那位认不出来。”她笑得很是和蔼可亲，“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乐无异，是夷则的朋友，来找他玩的。”
“哦，原来是夷则的朋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得有三个月了吧？哎夷则咱们认识满三个月了吗？两个周见一次见了几次来着我有点算不过来……”
夏夷则有点想哭。
“哦，快三个月，那，你们是相亲认识的吗？”
“是啊！”乐无异答得理直气壮。
“无异，这位……咳，是我妈。”夏夷则实在听不下去了。
“妈……妈！”乐无异吓了一跳。
“哎，好孩子。”夏红珊眉眼弯弯。
……谁有药。
等夏夷则随便调了一杯酒，好不容易从“哎这位真的是你妈吗为什么看上去和你姐姐一样”“原来这真的是你家酒吧啊逸清师姐都没告诉我呢”“话说夷则你为什么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诸如此类的问题中挣脱出来的时候，他看着自家熊娘亲的眼神，心丧若死。
母亲大人您当年不是这样的……
“我就说，闻人那小姑娘的家境我也知道，怎么会有钱送你这样的表。”夏红珊凑近来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我也不是这么不开明的人。”
“妈……”夏夷则欲哭无泪。
“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能让你安稳开心，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夏红珊回头去看好奇地尝酒的乐无异，他嘴角一直翘着，偶尔眼光往这边溜过来，偷看都是大大方方的，即使坐在吧台旁边也精神得像棵小白杨，在酒吧其余人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我看他还没开窍，夷则，你还得多多努力才行。”
……什么情况啊我也没开窍呢好吗！
“总之，加油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无异，你别介意，我母亲……就是这个脾气。”等夏红珊笑着走了，夏夷则略微垂了头，脸有些红了。
“不介意啊，有什么可介意的。不过……阿姨有点……我以为她看到这种事情不会很高兴的。”
“我父母的婚姻并不幸福。”夏夷则笑了笑，“我父亲家世比较好，母亲是再娶，嫁过去之后一直不是很顺心，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对我们也不太友善。三年前他们离婚了，我母亲去国外住了两年，当时我怕她出意外也跟去了，回来之后她开了这家……GAY吧，再后来……她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个，对不起啊……”乐无异有点慌，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
“没什么，她能走出来，我很高兴。”虽然总觉得画风落差太大接受不能。
“我也很开心。”乐无异的眼睛亮晶晶的。
“嗯？”
“很开心你妈妈喜欢我，真的。特别开心！”
乐无异坐在吧台旁边，倾身过来，手落在夏夷则的手背上，手心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汗，热度简直让人恐慌。
“……我也是。”
终·我们的故事
“首先要对听众朋友们说声抱歉，这是我的最后一期《夜曲》，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今夜过后，我就要暂时离开FM101.1。在这里的两年，我认识了很多朋友，每天都能够收到你们的信，接到你们的电话，说实在话，当然会舍不得。”
“可是人生就是充满意外的旅程，我也只能期待，在下一个转角，会有更美的风景。音乐是整个世界的语言，我想，即使我身在异国他乡，也不会忘记音乐，和因为音乐而结识的你们。也许不久之后，我就会带着很多好歌回来。”
“——当城市睡去，当街灯熄灭，音乐，是天幕上微凉的星光。且容我同音乐，送君一晚好梦。这里是FM101.1，我是李焱。晚安。再见。”
乐无异摘下耳机，叹了一口气。
显示屏上整整齐齐排着一溜mp3文件，每一个都标注了日期和内容。这个文件夹的名字，叫做《夜曲》。
535天，535个文件，不到两年。
这已经是他第三遍听到这一段。
李焱突兀告别，《夜曲》停播，他费尽心思找到音频文件存好，每晚依旧按点开始播放。
习惯是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就好像……那个声音和他推荐的歌曲，依旧存在于他的生命里。
可是总会听到最后一期，总是要面对别离。
本来这一期应该留到晚上才听，可是今天是他的生日，和夷则他们约好了要去唱歌，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回来，索性就先听完吧。虽然听完之后……心情实在不好。
哎……如果哪一天能听到李焱回来该多好。
说起来，李焱貌似是三年前出国的……三年前……这个说法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他猛地站起来，耳机还戴着，被这样拉扯，直接带翻了笔记本。
而他丝毫不作理会，直接披了外套出门。
正是初春天气，所谓春寒料峭并不是闹着玩的，他打了个哆嗦，把衣服裹得更紧一些，脑中来来回回转的却全都是有关夏夷则的念头。
三年前他的父母离婚了……他跟母亲去了国外……他在KTV给闻人和阿阮推荐歌曲时那熟悉的语气和停顿……他的声音听上去比李焱更加华丽一些，然而贴近了低声说话的时候，还能依稀辨出熟悉的尾音。
“乐无异！你太笨了！简直笨笨笨笨笨！”
旁边路过的学生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他。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闻人。
“无异，你这会儿在校园里吗？”
“啊，我在宿舍区这边，怎么了？”
“那就没事了。”
乐无异还想问什么，闻人却已经挂了电话。
“搞什么啊……”他纳闷地嘟囔着。
此时正是十一点半，上午的课程刚刚结束，路边的扩音器里突然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是……《夜曲》的……开场音乐……？
“今天的午间广播我们请到了一位特殊的嘉宾，他曾经是一位专业的电台DJ，今天借用我们的栏目，是为了向一位朋友送上生日的祝福。”
乐无异拔腿向着广播站所在的行政楼跑去。
“音符承载记忆，旋律谱写情绪，声音具象生活。当音乐响起的时候，世界一瞬间远去，这是一个人的王国。中午好，我是……夏夷则。”
那是夏夷则如今的声音，即使通过路边草丛里伪装成蘑菇的扩音器传出来，依旧能在第一秒钟被清晰地认知。乐无异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在播音的时候要刻意压嗓子，一方面是因为《夜曲》的时段，另一方面是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处理，他的声线就实在太过于喧宾夺主了，几乎让听众完全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到音乐上去。
“很高兴能来到这里，为我的一位朋友送上生日祝福，愿月长圆，花长好，人不老，情长在。”
音乐响起，是一首童声合唱的《生日快乐》。孩子们用稚嫩的声音唱着祝你生日快乐，像是晨间的第一缕风路过檐下的银铃，先是国语，然后是英文，和粤语，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音乐低下去的时候，夏夷则的声音响起，像是怕惊扰了歌曲的尾音，有一半用了气声，带着笑意和温柔。
“无异，生日快乐。”
“夷则！”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乐无异已经冲进了行政楼的大门。
闻人和安尼瓦尔站在电梯口等他，一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闻人先笑出声来，安尼瓦尔虽然脸黑得像锅底，还是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电梯直上十二楼，乐无异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即使捂住胸口，也不能缓解那剧烈的跳动。
待会儿见到夷则，该说些什么？
然而真正进入播音室，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的时候，他却把这些都忘记了。
“其实DJ和听众之间，也许是DJ需要听众更多一些，自己的声音被人喜爱、被人记得，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我们为之努力的，深深期待的，也不过就是用自己的声音和音乐，为朋友们带去快乐，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所能够获得的温暖，其实比想象中更多，有时候只要一缕春风，就足够叩开河流之上的冰层。”
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我的朋友来了，最后推荐一首歌给大家，作为这次我客串的结尾吧。”
他刚要动手切歌，却被阿阮和逸清合力拎了起来。
“师姐！”意识到自己还没关麦，他小幅度地挣了两下，眉头紧皱。
动作利落地切去另外一首歌，逸清笑眯眯地把音量推上去，然后抱臂闲闲地瞅着夏夷则。
前奏出来的时候，夏夷则的脸突然就红了。
世事艰辛多磨难 独自少欢乐
说是会心一笑更难得 千万别错过
当轻松时且轻松 不要苦心去琢磨
好来好去跟着总有好结果
开怀饮 放声歌 人在一起心里热
你也说 我也说 戏里戏外都是乐
日子也好过
好日子里出了错 错也不算错
咱们巧结姻缘说善恶 一波三折
来到家中不是客 欢欢喜喜天作合
有情有义一定会有好结果
开怀饮 放声歌 人在一起心里热
你也说 我也说 戏里戏外都是乐
日子也好过*
歌曲极直白，极通俗，声音清亮，让人心里暖和。
乐无异一边听一边笑，看着夏夷则脸上的红色逐渐扩散到耳垂和脖颈，忽然就再也没办法控制心中的情绪。
他走过去，用力地抱住了夏夷则。
“夷则，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不是李焱，我都喜欢你，现在……只会更喜欢。”
夏夷则闭上眼，却挡不住周围那几位掏出手机来拍照的声音传进耳朵。
……算了。
他带着一点自暴自弃的心思，抬起手来回抱了乐无异。
“嗯。”
*电视剧《上错花轿嫁对郎》主题曲《巧解姻缘天作合》。
END.
番外一·沙瓶煮豆软如酥（又名：时差党的七年之痒）
写乐乐怎么能不刷厨艺呢=v=
后来，乐无异和夏夷则喜闻乐见地……同居了。
你们以为他们就这样过上了有时三次有时两次的快乐生活吗？
姑娘们你们想！太！多！
这！是！病！快！去！治！
之所以没有性福生活的原因，是因为两个人过着时差的日子。
乐无异进入大三，课业越来越忙，谢衣最近又接了一个军方的大项目，导致他们整个课题组每天至少有十六个小时都要泡在实验室。别说夏夷则了，沈夜跑去他们实验室都被挡了驾。
而夏夷则，虽然夏红珊金口玉言说儿子你尽管去处对象上班什么的都是小节不必在意不必在意，但是……他自己拉不下这个脸皮。
于是他每天晚上还是要去上班。
这直接导致了……乐无异每天凌晨归家和起床去实验室的时候家里都是空无一人；夏夷则下班的时候回到家里，等待他的只有微波炉里的早饭和尚有余温的被窝。
两个人硬生生三个周没见面，只靠电话短信联络。
……简直虐CRY了好吗！
“微波炉里有夜宵，自己记得热，我去上班了。PS：早餐想吃中式的。”
乐无异好不容易核出一个数据，长长出了一口气，翻出手机来看到了新的未读短信。
如果不是每天PS后面的内容都有微妙的差异，他真觉得夏夷则是存了一个格式范本在手机里。
“老师，咱们这个项目什么时候能收尾啊……”他凑过去问谢衣。
“怎么，着急了？”谢衣语气不疾不徐点尘不惊，但是乐无异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很有压迫感。
“没、没有啦……”他挠挠头，嘿嘿笑了笑，“我就问问，问问。”
“哎，说起来，最近都没有看到无异哥哥给你女朋友打电话啦？”一边跟着谢衣来实验室看热闹的沈曦凑过来问。
“啊？哦……那个……”乐无异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太忙了？听上去就像是在埋怨谢衣一样。我们有发短信？似乎有些欲盖弥彰。那是我男朋友？这样重击别人的人生观会不会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啊。
“无异哥哥你要小心七年之痒哦，别回头你女朋友不要你了！”沈曦笑嘻嘻说完这一句，又乖乖坐回实验桌前摆弄她的电脑去了。
“小曦别胡说，七年之痒不是这么用的。”谢衣轻轻屈指敲了敲实验桌。
“明明是谢衣哥哥你自己说的！你说感情久了难免会经历七年之痒，所以需要一点新鲜的体验！”沈曦抬眼望着谢衣，笑得很是纯良，唯有眼底一点狡黠转转悠悠。
谢衣轻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往众弟子这边看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分析实验数据去了。
他却不知乐无异已经陷入了某种自我怀疑和否定之中。
真是的，自己为什么要手贱去百度七年之痒啊。
“七年之痒，是指人们婚姻到了第七年可能会因婚姻生活的平淡规律，感到无聊乏味，要经历一次危机的考验（指可能发生婚外情、外遇、偷腥的现象），‘痒’即不舒服之意。这个考验是感情中的转折点，一旦成功，感情便能朝向良性健康的方向发展；反之，则可能二人分道扬镳、分崩离析，最终可能导致感情解体、劳燕分飞。当然假若婚姻真的出现问题，不一定为七年，或长或短，可能只要一年、两年，甚至结婚不久就可能痒起来了。”
……原来结婚不久也可能痒起来吗！
“结婚久了，新鲜感丧失。从充满浪漫的恋爱到实实在在的婚姻，在平淡的朝夕相处中，彼此太熟悉了，恋爱时掩饰的缺点或双方在理念上的不同此时都已经充分地暴露出来。”
倒是没觉得夷则有什么缺点……不过时差上的分歧这个简直是不可调和啊！
“婚姻是需要经营的，两个人要有相同的爱好和充分的沟通，婚姻才能长长久久，夫妻才能白头偕老。”
……怎么办，现在去学喝酒还来得及吗？
“婚姻不是简单的七年之痒，其实许多婚姻，婚龄达到一定阶段都会出现问题。尤其是在目前彰显个性的时代，谁都不愿再委屈自己，离婚呈现新的特点：婚龄越来越短，离婚率越来越高。其实，每个人就像一本书，再好的书，读第一遍时的激动、新鲜和悬念在以后读时都会淡化，自己要不断注入新的内容，使人常读常新。用自己的智慧去营造爱的氛围，将婚姻进行到底。”
乐无异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总之，七年之痒，像一场战争进入了关键时刻，是输是赢，是福是祸，一切都在你自己的手中！”
……为什么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受到了鼓舞呢？
谢衣填完实验表格松一口气抬起头，就看见乐无异坐在电脑前眉头紧皱，呆毛都耷拉下去，虽说徒弟就是用来干活儿的，可是乐无异这边不抱怨，他却难免……有些心疼了。
“无异，你确实也很久没休息过了，这样吧，正好今天是平安夜，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陪陪家人。”
乐无异茫然抬头，思维一时还没转过来。
于是谢衣得以顺利地看到了他电脑屏幕上的网页题目。
《七年之痒的症状和对策》。
于是我们的谢衣老师在接受弟子终于反应过来之后滔滔不绝的感谢和赞美的同时，可疑地脸红了。
夏夷则递出一杯酒去，清淡的桃红色，最底层有一点深，尝起来的时候有果酒的微酸和清甜。
这杯酒的名字，叫做“喜欢”。
然后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分明每天晨昏定省一般发短信，晚饭还是乐无异亲手做好温着的，为何心底总是有一点不甘，让骨骼关节在运转的时候都滞涩。酒吧为了迎接圣诞做了相应的布置，平安夜的上座率比平日要高得多，店里闹哄哄的，反而衬得那点不甘愈发分明。
“夷则！”
……有这么夸张吗，居然都幻听了。
“夷则夷则夷则！”
……原来是真的？
乐无异冲到他面前，脚步轻盈得像是带了风，嘴角一直咧到耳根。
“师父给我放了假！整个明天都是你的，好不好！”
……闭嘴你声音这么大你家人知道吗？好吧不管你家人知不知道半个酒吧都知道了好吗？
“夷则你开心不？”
……请问你想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回答呢？
夏夷则偏过头去，没说话。
“笑容勉强，互动减少，兴趣减退，是七年之痒的典型症状。”
乐无异挠挠头，有点紧张。
那个……网上怎么说的来着？解决七年之痒的四条良方？
其一：奉献理念——不要挑剔对方，不要希冀重新塑造对方。而应常常自问：“我能够给对方带来什么——无忧的物质生活？充实的精神食粮？安全感、幸福感？”日常生活中发自内心地为对方做些什么，哪怕是最小的事情，一个拥抱，一个笑容，一个亲吻，让对方体会到温情。
“夷则！我给你带了吃的！你尝尝看？”
保温桶被打开的时候，连旁边的客人都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那是缠绵而温软的香气，带着甜蜜的触手，能够攫取人的全副精神。夏夷则也不由露出了一点好奇，探头去看，金边的平光镜却被蒙蒙的白气糊满，不得不略带尴尬地取下来擦拭。
东西很普通，不过是红豆圆子羹，暖红色的基调里一颗颗雪白的圆子沉沉浮浮，看上去很是喜人。
“尝一口嘛！我带了勺子！”乐无异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吹一吹，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瞅着夏夷则。
我们的夏公子全然招架不住，红着脸抿了一口。
很甜。
红豆大约是煮了很久，入口即化，绵软酥滑，圆子大约是后加的，还保留着一点小小的嚼劲，会黏连在牙齿上，需要舌头费一点功夫才能打扫干净，甜而不腻的滋味过后，唇齿间会留下淡淡的桂花香气，连话语都带上了甜蜜温暖的意味。
这个是我用砂锅炖的，红豆就是要炖到酥烂才好吃，上次你不是说喜欢吃桂花糕吗，这次我特意加了桂花蜜和今年的鲜桂花。”
乐无异一脸我很用心快表扬我的样子。
“……很好吃。”
“还用你说一闻就很好吃，来来来儿媳妇儿快让我尝尝！”夏红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啊……妈，妈你不是不喜欢吃甜吗……”乐无异有点慌乱，下意识想去护着自己的粥。
“哈哈哈哈，可是抢来的东西更好吃啊，来来来，”夏红珊笑眯眯抢过勺子，不由分说舀了一口，“恩，确实很甜。”
看着她已经开始喝第二口，乐无异绕到柜台后面，偷偷扯扯夏夷则的手：“那个，夷则……”
“嗯？”
“我……我不是你媳妇儿。”
夏夷则狠狠呛了一口，捂着胸口险些换不过气。
……你是要我和我妈解释这个问题吗？！
其二：留下空间——许多婚姻在束缚与反束缚中走向灭亡，于是许多人提出要给对方留有空间。其实应该先给自己留有空间，在婚外保持正常的朋友圈子，不要将婚姻作为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在交往中不断提升自己的人生智慧，不断调整自己，适应婚姻。
“那个……夷则，你陪咱妈说说话，我去溜达一圈。”
“你……”
夏夷则还没想好是应该先声讨这个人的脸皮厚度还是先质疑他到底有什么可溜达的，乐无异就直接溜进了舞池。
别说，他作为一个工科生，跳舞技能点还点得挺高的，此刻学着别人扭腰拧胯，居然挺像样。
跳着跳着他周围舞动的人群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就不对了。
这可是家GAY吧。
就在有人挤挤挨挨要往乐无异怀里蹭，夏夷则的怒气槽马上就要满格的时候，乐无异瞬间变了脸色，往后退了三大步，撞倒了一位，还踩了另外两位的脚。
“那个、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挠头一边匆匆忙忙后退出了人群，跑到夏夷则身边来夸张地叹了口气，“……夷则他们也太可怕了……还是你好！”
……对不起这是怎么得出的比较结论？
结果还没等夏夷则说什么，他又直接跳到DJ台那边去了。
“那啥，素商妹妹让我来一首，我要点首歌送人！”
素商和他也熟，笑着就把麦让了出来。
“咳咳，我不太会唱歌，各位父老乡亲多多包涵哈。我也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回忆的圣诞节，送给夷则，希望你喜欢。”
当风吹过雪染色的街
在便利商店喝一杯热咖啡
想起你的手掌心温度
有种连心都暖了的感觉
我们都有各自的从前
各自的眼泪或相似的喜悦
直到我们两片天连成一片
那彩虹才渐渐浮现
回忆的圣诞节故事重回起点
不去幻想永远只注视着今天
交会的眼神比烟火更美
因为我在你眼中最特别
回忆的圣诞节心中的灵魂乐
要相同频率的恋人才听得见
属于我们的主题歌
我一个人不孤单有你的我不孤单
在这世界与你相遇已是奇迹
幸福的旋律仿佛也能再唱下去
乐无异唱歌真的只有KTV水准，还偏偏想要挑战清唱，按说音准和腔调都有很多可挑剔的地方，可是抵不过他足在用心，每一个字都像是直接从胸腔里蹦出来，因其情真意切，所以分外动人。
当他看着夏夷则的眼睛，唱“在这世界与你相遇已是奇迹”的时候，店里认识他们的客人和迅速被普及了这一对事迹的客人一齐打起拍子让出通道，让少年能看清那一端恋人通红的脸。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考虑什么留下空间的事情了吧=V=
等乐无异和夏夷则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夏夷则还好，毕竟他一直以来上的都是夜班，可是乐无异前天晚上通宵赶数据昨晚又玩得太HIGH，这会儿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几乎是直接摔到床上的。
“还好去找你之前洗了澡……否则现在去我一定会晕在浴室里的……”他努力地摇晃着头自言自语。
“说什么呢，怎么还不睡？”冲完澡的夏夷则躺到他身边，顺手将被子掖得更密实一点。
“夷则我睡不着。”
夏夷则忍不住笑了：“容我提醒一句，无异你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感觉到微凉的手指落在眼眶上，找到穴位轻轻按揉，乐无异惬意地叹了口气：“可是难得老师给假期……就这么睡过去太可惜了吧……”
他握住夏夷则的手，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勉强撑开眼皮看着侧身躺着的夏夷则。
一团浆糊的大脑中不知道为何浮现出被他遗忘很久的“其三”。
其三：调整期待——过高的期待会与现实形成反差，造成双方的压力。配偶不一定是你结识的异性中最好的最优秀的，但可能是最适合你的，这就足够了。
怎么会呢，夷则比他能想象的最好，还要更加美好。
李焱是好多人的，可是夏夷则是他的。
“哎，夷则，给我念个故事好不好？”
“……好。”
“哦耶夷则你真好！”乐无异腾地一下从床上撑起来，结果用力过猛头晕眼花，下床的时候踢里哐啷直接滚在地毯上。
“没事吧？”夏夷则关切出声。
“没事儿没事儿！”乐无异爬起身烟尘滚滚奔去书房，头顶上的呆毛都因为跟不上他雀跃的心情显得有些反应迟钝。
夏夷则莫名觉得有些想笑，有必要如此兴奋吗？
不过等他拿到那本“睡前读物”的时候，大约就能明白自己到底是答应了一个……什么样的要求。
《逸尘子之樽前月下》，作者红袖添香，画手朱颜冰河，主人公……一方自然是逸尘子，另一方……叫岳同。
他大略翻了两页，觉得实在是……不能直视。
“念呗？”乐无异还在眼巴巴地注视着他。
……对不起我实在不能接受这种羞耻PLAY。
“你答应了我的！”
“……就一段，我自己挑。”
“没问题！”乐无异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手机关掉，关机语音还是当年李焱的那句“晚安，好梦”，听得夏夷则愣了一愣，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红。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书里最开头的一段。
“那是昭华十五年春天的夜里，所谓长安年少重游侠，抱酒弹铗杏花阴，我们自封长安侠少的岳同抱着一坛酒，哼着小调儿走在归家的路上，还不忘盘算着该从哪里翻墙进去被娘亲发现的可能最小，却突然看到了面前青石板道上，那被月光拖得长长的影子。俊逸飘举的白衣青年抱剑侧首，笑意隐隐：‘兄台抱着的，可是醉仙居今年最后一坛清梦吗？’”
“夷则……我想听后面的。”
“不是说了让我自己挑吗？”夏夷则一挑眉，脸上的红色已经无法再掩饰。
“好夷则……”乐无异翻到夏夷则身上，连着被子一起把人圈在怀里，书掉在枕边也不管了，“我想听最后一段，逸尘子对岳同说我喜欢你，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我……”夏夷则勉力偏过头，眼帘半闭，连眼皮上都染着浅浅的红，“我……”
他这边努力了半天，却突然觉得身上的重量渐渐沉了，乐无异毛茸茸的大头垂在他颈边，规律而悠长的呼吸拂在脖子上，痒痒的。
他大概真是困极了，居然就直接这么睡了过去。
夏夷则等了大约十分钟，反手抱住乐无异翻过身来，让他躺平在床上。他自己折腾了这片刻，已经殊无睡意，索性拿过方才那本书，一页一页地翻完了。
读到最后的时候，他转头去看乐无异，伸手揉了揉他头顶的呆毛，突然就觉得心满意足。
书里的逸尘子站在杏花树下，许是春风薰人醉，那白衣侠少也动了心，红了脸。
“乐兄，在下……我……真的很喜欢你。”
END.
番外二：人间味
日常生活，傻白甜流水账。人间真味，其实从来都是琐碎的柴米油盐。
好不容易谢衣那边的项目收了尾，谢衣总算良心发现（沈曦语），决定带着他们这些连续加班了不知道多久的学生出去玩一圈。
旅行时间是整一周，目的地选在越南岘港，百度一下是那里的第三大城市，似乎还满高大上的样子。
因为谢衣说了可以带家属，乐无异就开始打他的小算盘，夏夷则哪里拗得过他，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由他把护照抢走报了名。
他们周五晚上从H市出发，大概要飞三个半小时才能到岘港。乐无异刚上飞机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觉得腰酸背痛，怎么调整坐姿都不自在，想和夏夷则聊聊天，结果那人还睡着了。
本来夏夷则晚上一般都是很清醒的——毕竟这是他的工作时间，不过因为要出去玩一周，他索性就提前开始倒时差，今早下了班回来一直没睡，这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
青年放松地倚靠在椅背上，肌肤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愈发白，有玉的质地和光泽，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乐无异多少有点心疼。
夏夷则睡着的时候，敛去了沉稳冷静的眼神，看上去总是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此时因为是坐着睡，唇微微分开，随着呼吸的频率有微小的颤动。
乐无异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
并没有真的落到肌肤上，怕吵醒了他，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去描绘他的唇形。指尖在空气中划过流畅而圆滑的曲线，被呼出的气息熏染得有些湿润。
一遍，两遍，再来一遍。夏夷则的唇形偏薄，按照忘记什么时候出去玩遇上的那个道人的说法，是父母缘浅，情缘寡薄之人。
胡扯，乐无异想。
他的夷则，有那样可爱的妈妈，有一直关心他的师父和师兄弟姐妹，有那么多朋友，还有……他。他还有那么好听的声音，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这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诗。
他的手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夏夷则似乎是有所感觉，抿抿唇，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
乐无异索性解开安全带，轻柔地送上一个吻。
一触即分。
看到夏夷则没醒，他有些恶作剧成功的欢喜，又有些失落。
说到越南，有一点绝对值得称道。
到了越南，你总是会觉得自己很有钱，非常有钱，特别有钱。
去一趟公共厕所都要三千块的感觉……特别扬眉吐气。（人民币换越南盾是1:3000）
刚到宾馆大堂，乐无异就兴奋地掏出手机连WIFI去了，QQ一开每个群都99+的信息，短时间内估计注意力是回不来，夏夷则叹了口气，拿了两个人的宾馆房卡，又和当地导游换了1000块钱的越南盾。
“哇夷则夷则这个给我看看！”乐无异溜达过来，抢了一张钱过去。
“一二三四五……五个零，哇，这张是十万！”他看上去兴高采烈，“夷则你这里有多少张？”
“三十。”
“哇！那就是三十万了！我们好有钱！”
“……三百。”
“啊？”
“是三百万。”
“啊！更有钱了！”
乐无异笑眯眯凑过来：“夷则你这么有钱，包养我吧？”
……真糟心啊。
谢衣选定的酒店是国际五星级的，房间都是沙滩上的独立小屋，推开门就可以看到大海。不过等安顿下来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一点，两个人也没多折腾，夏夷则直接就睡了，乐无异刷了一会儿微博和QQ，跑到夏夷则床上抱着他，也安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快要十点，他们匆匆冲去餐厅吃了二合一的早午餐，然后夏夷则在沙滩上的躺椅上躺了一会儿，乐无异拎了一大袋水果来，红毛丹、芒果、火龙果、还有个饭盒不知道盛了什么。
“我和你说这边的水果都可便宜了，红毛丹才两万一斤，各种划算！”
“才”“两万一斤”。夏夷则默默地适应了一下。
乐无异把水果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饭盒。
……“香”飘二十米。
“来来来夷则咱们先集中火力消灭这个，酒店说榴莲不能带进房间，得在这儿吃完。”
夏夷则摇了摇头：“……我不吃这个，你吃吧。”
“你是不喜欢还是没吃过？”乐无异瞅着他。
“……没吃过。”夏夷则还记得他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同学带了一大袋榴莲糖去班里分发，人手一块，他自己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就给了同桌，然后那个课间整个教室都弥漫着榴莲特殊的气味，下一节的任课老师刚进来三步就被熏出去了。
那节课全班罚站二十分钟。
从此他就对这种水果……敬而远之了。
“夷则你居然没吃过，尝一尝嘛，又甜又香的。”
夏夷则还是摇头。
乐无异叹了口气，自己叼了一大块，眼睛一转，跑到夏夷则躺椅旁边挤了上去。
“别闹……你……唔……”
被吻住了。
夏夷则脸上飞起大片的红，被迫接受着亲吻和唇舌间传递的榴莲。
不过，是真的很甜。
下午安排的活动是去游览会安古城，这里和国内的古镇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倒是路边的小吃颇具特色，乐无异一路吃得很欢快。
三个小时的自由游览，到最后两个人都有点累了，找了个茶馆坐了半小时出来还是不想走路，索性叫了一辆人力车。
本来是要叫两辆的，但是乐无异板着脸说要勤俭持家多叫一辆多花十万呢，最终愣是两个大男人挤了上去。
确实是坐不开。
但是总有办法解决。
乐无异自己当先坐下去，笑眯眯拍着自己的腿，对夏夷则说：“来，我抱着你！”
夏夷则瞥了他一眼，他笑得更开心了。
“来嘛这里谁也不认识你，老师他们都自己去玩了，坐一下会怎样？”乐无异拽着夏夷则的手，“好夷则~”
他每次这句一出，夏夷则就毫无反抗之力。
于是他真的就顺势坐在了乐无异的腿上。
人力车师傅显然是看惯了游客胡闹，全然没当回事儿，蹬着车穿街过巷，还哼着当地的小调。两边各色店铺与行人往后退去，房檐上的藤萝和灯笼在风中摇晃，就像是在朝他们招手。
后边赶上来另一辆人力车，上面载着一对儿老外，男的抱着女的，看到他们立刻热情地“Hello”了一句。
夏夷则有些窘迫，乐无异却大大方方，从他背后努力探出头来冲着老外招手：“Hello~”然后又拿手拼命比划，“Picture! Please!”
他本来是双臂环过夏夷则的腰身，这样一动夏夷则有点痒，于是想抓住他的手，结果自己拎着的一袋子红毛丹倒手的时候没拿住，咕噜噜洒了一半出去。
师傅停下车，两个人埋头捡了半天，夏夷则实在忍不住，用上五分力揪了一把乐无异的呆毛。
晚饭他们是在会安古城吃的，据说是当地特色菜，但是不得不说……实在太难吃，导致所有人都没吃饱。
“谢衣哥哥这菜赶上你做的了……”沈曦不开心地蹦跶蹦跶。
其他人虽然不敢直说，却都是一脸“终于有人说出来了”的表情。
晚上回到宾馆之后，其他几个学生去打三国杀了，乐无异跑回房间给手机充电，又和夏夷则聊了会儿天，莫名地就不想去凑热闹。
十点左右，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夏夷则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也笑了，站起身把衣架上的风衣扔到床上：“走，我们出去找点吃的。”
宾馆过马路对面有两三家小饭店，二人随便找了一家走进去，点了些春卷和炒饭之类的东西。
反正“不管什么都不可能比今天的晚饭更难吃了”。
这家店居然有WIFI信号，乐无异惊喜得要命，当真是出国没了信号才知道网络到底有多珍贵，他立刻开始埋头苦刷手机，一边吃着饭一边左手还在划拉。
“好好吃饭，一会儿回去胃要不舒服。”夏夷则伸手去夺他的手机。
“别啊让我看看，好不容易不用翻墙就能上twitter！”乐无异抗议，“哎，夷则，你来看！我就知道真的有！”
那是一张两个人今天下午在人力车上的照片，夏夷则微微侧着身，用手挡住了一半脸，而乐无异从他身边探出头来笑得招摇，还比了个俗气到死的V字手势。
他们这边聊得热闹，店里的服务员小姑娘突然跑过来，用英语和他们说：“Are you Chinese?”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惊喜。
大约岘港旅游开发还不够充分的缘故，这里的人能讲英语的不多，两人下午在会安就深切体会到了语言不通的痛苦，汉语和英语对方都听不懂，越南语……自己不会说。
现在看到个能讲英语的，简直有世界人民是一家的欣喜。
这个姑娘是店主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因为这两年来岘港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她就开始自学英语，到现在居然日常对话也颇为流利了。
说到后来，两个人这边饭也吃完了，小姑娘突然问：“Are you best friends？”
夏夷则条件反射地想说Yes，结果乐无异突然按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
“No, we are lovers.”
他冲着小姑娘一笑，言语之间都是自豪。
不光想要得到父母师长和朋友的支持，那不够，他太贪心，贪心到想要对全世界说身边的这个人，是我的恋人。
小姑娘看上去有点被吓到了，张着嘴看看夏夷则又看看他。
“无异，别闹了。”夏夷则摇摇头。他能理解乐无异的想法，因为他……也是那么想的，但是还是不要挑战别人的道德观念比较好。
“Eh...Wish you happy…”小姑娘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脸有点红，然而笑容真诚，眼神明亮，真的是毫不介意的模样。“You are good guys.”
乐无异大笑：“We are not good guys, we are good gays.”
一顿饭吃了二十六万，乐无异直接给了三十万，笑着示意姑娘your tips。小姑娘很是欣喜，一边连连说着这是自己第一次从中国游客手里拿到小费，一边冲进内间拿了两个手工做的票夹出来。
“Because you are my friends, I’ll give these to you. Hope you happy,forever.”
两个人和新交下的朋友挥手作别，走进了小店外的夜色里。远远还能看到小姑娘站在店门口的身影。
等回到房间，乐无异刚拉开房门，就直接将夏夷则按在了墙上。
“My love…”他微笑，声音交缠在唇舌间，一路痒到心里，“We will, forever.”
END.
